小五拉着贾勇的胳膊低声嘱咐说:“你别管,这事跟咱们没关系了。货已经装箱了。铅封已经上了。海运公司已经开始承担运输责任了。运输公司的司机出了车祸,运输公司要承担责任。”
贾勇焦急地说:“五哥,道理是这样的,这件事确实跟我们没有关系,应该由海运公司解决。我得马上跟海运公司联系,让他们想办法赶紧解决,赶不上这班船,这个集装箱的货就赶不上圣诞销售旺季了。“
贾勇用的海运公司是叶先生介绍的。海运公司的总部在台湾,是货运量在世界上排得上前三的大型海运公司。在从太平洋西海岸到南美洲的海上货运航线上,一半以上的船是这家公司的。
叶先生在台湾的时候,因为朋友关系和船公司的老板认识,能够从船公司拿到优惠的价格。华艺国贸公司出口给叶先生公司的货,虽然运费是华艺国贸公司垫付的,但海运成本最终还是要体现在货款中,华艺国贸公司按商业惯例,尊重叶先生在船公司的选择上的建议权。
船公司从唐山港出货的业务由海运公司无锡办事处的沈小姐负责。沈小姐做事有板有眼,一丝不苟,跟贾勇合作的十几单业务都很顺利。贾勇借了一部电话,打给了沈小姐。
沈小姐说:“贾经理,你别着急。我们公司和你们公司签署的承运协议是门到门的协议。只要你把货装上了我们派去的货柜车,我们公司就开始履行承运责任了。
“在运输途中发生的问题都由我们公司负责解决。这个没有异议。但是陆路运输这一块业务,我们公司是转包给其他公司的。我会把这件事尽快通知陆运公司,看他们怎么处理。”
几分钟以后,沈小姐又把电话打过来说:“不好意思,贾经理。让你久等了。我已经跟陆运公司联系上了。他们正在想办法跟货车司机联系。不过,我希望你做个心理准备,这件事解决起来可能不那么顺利。
“货车不是陆运公司自己的车,货车的所有权是司机的。司机买了车,到陆运公司拉活儿,货车司机和陆运公司之间也是运输合同关系。货车现在出了事故,还是要货运司机自己出面解决,陆运公司对货运司机如何处理事故没有决定权。”
贾勇脑袋嗡地一声像要炸开一样。
贾勇说:“沈小姐,我的客户叶先生你是知道的。他特地问过你们老板,这一班船是圣诞节前,能够赶到里约港的最后一班船。
“如果错过这班船,这批货就赶不上圣诞销售旺季了。错过了销售旺季造成库存积压,我的客户叶先生会向我们公司索赔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也要向你们公司索赔。”
电话那边的沈小姐沉吟了一下,既是给自己一些思考时间,也想让贾勇冷静一下。
沈小姐很平静地说:“贾经理,我非常理解你急迫的心情。我们也有义务尽可能地帮助你解决问题。我们公司接受贵公司的委托,承担承运人的责任。
“根据承运合同,我们会在合理的时效范围内,把贵公司交给我们公司的货物,运送到指定地点。但是,国际陆海联运是一个复杂的体系。在履行承运义务的过程中,我们并不能保证你的货柜能够在圣诞节前到达里约港。
“根据承运合同的约定,即便是你的货柜没有在圣诞节前到达里约港,贵公司也不能向我们公司提出索赔要求。”
贾勇说:“不对啊,沈小姐。叶先生跟你老板确认过了,只要搭上这班轮船,这个货柜就能够赶在圣诞节前到里约港。”
沈小姐耐心地说:“叶先生跟我们老板熟悉。我们老板给了叶先生一个合理预期,但这不构成承运合同的要件。换句话说,这班轮船正常的船期是一个月,但如果在海上遇到了特别的状况,可能走四十五天也很正常。这十五天可能就是一个圣诞节前到,一个圣诞节后到的区别。”
贾勇焦躁不安地说:“沈小姐,你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办法。请陆运公司尽快和货车司机联系,让他抓紧时间处理问题。”
沈小姐很冷静地说:“贾经理,我会帮你和陆运公司联系的。但是,在我们公司、陆运公司和货车司机之间,有两层合同关系,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个时效性问题。你要早做准备。”
贾勇放下沈小姐的电话。他知道他没有必要再跟沈小姐软磨硬泡了。沈小姐是个服务态度非常专业的经理人,她说做不到的事一定就是做不到的。沈小姐不会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贾勇挠了挠头发,决定要想其他办法。他在这个厂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外贸科的赵科长了。他只能去找赵科长想想办法。看看赵科长能不能从中说和,尽快把货车放了。
贾勇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赵科长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门上胡乱擂了两下就冲了进去。赵科长不在办公室,他办公桌上泡茶用的大搪瓷缸子里,刚沏的茶还冒着热气。
贾勇从赵科长座位后面的窗户望出去,正好是车祸的现场。赵科长正一声不响地站在人群堆里看热闹。贾勇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站出来协调一下,还跟没事人一样看热闹。
虽然心里面埋怨赵科长,但是等贾勇走到赵科长跟前的时候,贾勇还是尽可能地堆上笑脸说:“赵科长,您帮着做做工作吧。我这个货柜还要赶船期,耽误不起啊。”
赵科长双手抱在胸前,侧身把贾勇带到一边说:“我看了半天了。货车司机咬死说夏利车停的不是地方,不肯赔钱。夏利车主到现在连赔偿金额都还没机会说出来呢。两边都在耗着,谁先开口谁被动。两边的底都不露,你让我怎么调解啊?
“我看出来了,这司机的车是自己的,出了事都是自己的,所以他不愿意赔。那边那个夏利车主是我们厂长的小舅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