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川同样很好奇,于是一点都不劝着姜晓穗,虽然他也不可能劝得了她。
二人来到附近的电话亭,秦松阳亦步亦趋地跟着。
姜晓穗拨通电话,这个点公社已经有人上班,周瑞华很快来接了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愉快,半开玩笑地喊:“姜五千,找我什么事?”
姜晓穗:“……”
姜五千是什么鬼?
“你一出马就拿下了五千斤的订单,现在公社里都叫你姜五千。”他笑着解释。
姜晓穗心情愉悦了一点,但是想到他在背后干的勾当,立刻又生气起来:“周瑞华,我问你个事。”
那边的呼吸声顿了一下,似乎被她的语气惊住,随即才又响起:“什么事?”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秦松阳的男人?”
电话那头呼吸声再次停顿。
电话亭这边,秦松阳的表情登时变得紧张起来,同时还有些无奈。
谢景川看了他一眼,有些得意,但心底深处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
“说不出……”
“你遇到他了?”周瑞华打断她问,“你们遇到他了?”
姜晓穗怒不可遏:“是啊,我遇到他了。他一看见我就遮遮掩掩,显然心里有鬼。我从谢景川的话里听出,他是你的人。所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在背后调查我吧?行啊,周瑞华,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么三番两次地怀疑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叹,随后响起一声轻笑。
姜晓穗:“……”
她想咬人。
周瑞华温柔地说:“你能听我解释吗?”
“哼,我要是不想听你解释,现在就把电话给挂了,电话费贵着呢!”
“那我长话短说。”他说,“你应该还记得去年腊月你们大队杀猪那天,庄梅梅到我这里举报你吧?后来还有一次,她跑来公社询问对你的处罚?出于公平公正,姜干事,我是不是应该到学校调查你的表现,以及你们二人之间的旧怨呢?”
姜晓穗:“……你继续。”
“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不想随便找个人问几句话。如果这么做的话,那调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我派人追查暗里的细节,想要弄清楚这么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同志是不是真得为了一个男人头脑发昏。”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中带了显而易见的嘲讽。
姜晓穗问:“然后呢,你查到了什么?”
“嗯,查到你以前是个笨蛋。”
“你怎么骂人啊?”
周瑞华轻笑:“你自己随随便便跳进别人织好的陷阱里,还因此被学校开除,难道不许我骂你是笨蛋吗?”
姜晓穗听见这样的结果,甚至没工夫追究周瑞华的无礼,追问道:“你说啥?”
“是的,你没听错。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其实是受庄梅梅撺掇,故意来接近你。你被学校开除,只是因为你爱慕虚荣,享受被人追求,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他冷冷地说,“当然,那个男人也是蠢货。你被开除不久,他也被庄梅梅甩了,大概是怕被人说闲话吧。你瞧,人家多聪明。”
姜晓穗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直到电话那头的男人担心地催促了好几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用极其兴奋的声音大喊:“哈哈哈,太好了!”
周瑞华:“???”
电话亭外的两人被她吓了一跳,全都用担心的目光瞧着她,生怕她突然失心疯了。
此时谢景川也已经了解前因后果,他愤愤不平地说:“没想到庄梅梅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看应该被开除的人是她,还有那个贾为良,他也该受到处罚。秦哥,你拿到证据了吗?”
秦松阳说:“差不多了。”
谢景川很高兴,他对这些不公平的事向来看不惯,迫不及待想要那二人付出代价。
姜晓穗兴奋得不行,此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底形成,她急不可耐地想要挂断电话:“我回去再和你说,先挂了。”
“等等,等等。”周瑞华喊。
“怎么啦,有事回去说。”她不乐意地嘀咕。
周瑞华哼了一声:“你要是不想要那六百块钱了,大可以现在把电话挂断。”
姜晓穗立刻被拿捏住七寸,讨好地说:“周书记,有话您吩咐。”
“刚刚喊我名字时倒很不客气。”他说,“不跟你多说,罗桑公社的第一笔工程款已经到账。我把钱给你转过去,出门在外,身上多放点钱,免得遇到什么事应付不过来。”
姜晓穗心里登时生出一股热意,想起自己刚才冲他不明不白地大吼一通,更是愧疚起来:“谢谢周书记,您太周到了。刚刚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
“不必了,你自己在外面小心些。有事尽可吩咐景川去做,对了,让松阳先跟着你吧,有事叫他做就好了。”周瑞华说,“挂电话吧,平安回来。”
姜晓穗挂断电话,奇怪的是半分钟前她还急不可耐,现在却盯着话筒恋恋不舍。
“姜干事?”秦松阳探头张望。
她回过神,笑了笑:“打完了,秦哥,谢谢你,刚刚不好意思。”
秦松阳立刻不好意思起来:“没事,我能理解。姜干事,你在省里这几天,我跟你一块儿吧。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好帮帮忙,你可千万别客气。”
“我不会客气的。”姜晓穗说,“刚刚周书记也说了这话,要麻烦你了。”
秦松阳摇摇头,却长出了一口气。
看样子老大没生气,他应该逃过一次罚了,现在只要把姜干事照顾好就行。
谢景川探究地看着她问:“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姜晓穗笑起来,眼睛弯成新月,长长的睫毛调皮地煽动几下:“当然是去见我的老朋友咯。”
说完,不顾两人的反应,雀跃地回到后门蹲点。
“秦哥,以你的经验,贾为良什么时候能出来?”
“应该快了。”
秦松阳是个懂事的人,只管跟着她,她不开口问便一句话都不多说,姜晓穗很欣赏这样的性格。
相比之下,谢景川便浮躁多了,老是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她。
姜晓穗被他看得心烦,随手接住飘下来的梧桐叶,盖在谢景川脸上,不料这人居然得了乐趣,哈哈大笑起来。
“……”
有病。
三人等了一会儿,那个回忆中始终穿着列宁装,带着金边眼镜的“诗”一样浪漫的男同学终于从后门走出来。
恰在这时,天空拨开灰沉沉的云雾,撒下几缕明媚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