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票?”
“电冰箱票。”
两人沉默,对视一眼,齐齐望向某个方向。
姜晓穗迟疑:“不能吧?这都第二次了……”
周瑞华冷笑:“除了他,还有谁这么不要脸。”
说着,冲了出去。
“哎,你等等!”姜晓穗紧追其后,“别冲动啊,他毕竟是你爷爷。”
此时,正在含饴弄孙的周老爷子笑得像朵花:“棠棠,看,这是太爷爷第一次授勋时拿到的牌子,喜不喜欢?喜欢给你玩了。这是……”
“爷爷——”
周老爷子不耐烦:“有事?”
周瑞华面上情绪翻腾,勉力压住,平静问:“我的票呢?”
周老爷子有一瞬间的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起来:“什么票?”
“电冰箱票。”周瑞华冷不住嘲弄,“第二次了,您又拿我票,摘果子的事,您干得挺顺手。”
周老爷子恼羞成怒:“胡咧咧啥呢?我那是帮你们省钱。就你那三瓜俩枣的,养得起一大家子吗?还不得靠晓穗?瞧把我亲亲曾外孙女都养瘦了。”
实心重的小团子抓着勋章,往爸爸怀里跑:“爸爸,给你。”
周瑞华面露温情:“爸爸不要,爸爸自己有。”
周老爷子冷笑:“就你那破牌子,一点含金量都没有,也配跟我比?想当年,老子在——”
眼看对话要往更远的方向偏走,姜晓穗及时打断他们:“爷爷,咱们要不还是聊聊票的事吧?”
周老爷子不情不愿地嘟囔:“聊什么呀?票我拿走了,冰箱我定好了,过两天给你们送来。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
周意棠奶声奶气地接:“不用谢。”
周老爷子哈哈笑道:“小棠棠,还是你最聪明。”
周瑞华皱眉,还要说点什么,被姜晓穗一把拉住。
“爷爷,我知道您是对我们好,但我们也不能老用您的钱。之前住在复旦,您就买了冰箱,现在又是您掏钱,这哪好意思啊?何况我和瑞华有钱。”
周老爷子不高兴:“你们两个小年轻,哪有那么多钱?别跟我啰嗦,再啰嗦就是嫌弃我老头子,那我立刻就走。”
姜晓穗连忙说:“哎,别别别。好啦,算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
周老爷子坐回去,冷哼:“你们出去吧。”
姜晓穗无奈,扯了周瑞华出门。
周瑞华:“你怎么被他绕进去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他偷我票,两次!”
姜晓穗好笑:“行啦,我知道你委屈。”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给爷爷一次表现的机会嘛,他年纪大啦。再说,我还不是看你面子。”
周瑞华愤懑的心情立刻平复下来,心里甜丝丝的,好像饮了一大碗甜水。
为了缓和家庭关系,周日姜晓穗带上全家人去电影院看电影。
这是姜老太头一次走进电影院,不是那种露天的,是城里影院。
老太太可激动坏了,换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梳好头发,别上宝贝孙女给买的发夹。走在路上,她觉得自己比那些城里老太太还像城里人哩。
看完电影,全家人到新开的饭馆试了一次川菜,菜色大获好评——唯有鸡蛋羹下饭的周意棠也很满意,外面的世界真精彩呀。
愉快的气氛到了周一直转急下,刚进教室,姜晓穗就听说隔壁哲学系有个学生因为在外兜售小商品被抓了。
她听得心里一惊,正胡思乱想,黄杏走过来说:“晓穗,你也听说了吧?那人跟我是老乡,都是徽州来的,听说家里条件很苦,之前卖小商品挣了不少,谁知道……”
她欲言又止,一副难色:“人被送回学校了,但是听说,校方开会商讨,好像要开除。”
“开除?这么严重吗?”
黄杏点点头:“学校对学习抓得很紧,不允许校外兼职。”
姜晓穗皱眉,反驳道:“校规没有明确规定不准学生兼职,就这么开除他,处罚太重了吧?”
“没规定吗?”黄杏也是一惊,又有些不好意思,“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但我听说他是被人举报的,说起来也怪他自己,挣了钱就飘,在同学面前炫耀。要不然,人家也不会看他不顺眼的。我们学生的主业,不还是学习吗?”
姜晓穗点点头,说:“是啊,你说的是。他是有一点问题,不过,大家都是同学,他要是因为这件事被开除,学业也毁了。况且,哲学系的同学不了解,咱们经济学专业比谁都清楚,市场经济是大势所趋,这一点谁也拦不住,对不对?”
黄杏干笑:“那倒是……对了,听说你现在不住家属院了?”
“是啊,你消息够灵的。”
“呵呵,他们说宋老师的妻子来海市,把你赶出来了。”黄杏压低声音,眼神探究,“真的假的呀?”
“谁说的?简直胡说八道!”姜晓穗无语,“怎么什么话都乱传呐?!我搬出来,是因为我妈和我奶奶来海市,我爱人弟弟也来借住,家属院实在住不下,跟我舅妈有什么关系?你们可千万别乱说啊!”
“呵呵,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人说。”黄杏尴尬地笑,“不过,你家人够多的,住得下吗?”
姜晓穗笑:“我先生单位有宿舍,想办法跟人挤一挤而已。”她模棱两可道。
黄杏有些羡慕:“你真幸运,有人帮你带孩子。不像我,只能把儿子送回老家,半年多没见,不知道下次回去,他还认不认得我?”
“会认得的,以后条件好起来,你还可以把他接回来嘛。”
黄杏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番对话,在这边打住。
姜晓穗唇亡齿寒,听说哲学系同学的遭遇后,一直在关注后续。
宋青华因为这事,特意跑来提醒她,让她最近把生意的事放一放。
这年代的政策就是这样,虽然大方向没问题,但小方案上总要时不时动一动。
那个学生最后还是没被开除,却被记大过处分,今后再也不敢到外面“投机倒把”。
加上之前挣了钱,和几个同学产生过矛盾,看谁都像是举报自己的人,在班上处境十分尴尬。
这件事一度让家里人十分担忧,劝她不要再沾手,连着谢景川都被关心了几天。
姜晓穗自己倒还镇定,晓得创业途中难免有波浪,渡过去就是更宽阔的前途。
过了两周,正当她以为这事已经结束时,指导员忽然请她去办公室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