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楚颐改良的,但她不久之前还是一个傻子,王翠梅又目不识丁,如果将这事安在她们头上都没有说服力。
为了说服这些老古董,只能将这事安给赵砚安,好歹他是个读书人,见识要多一些。
去年大家都用上了长柄镰刀,这东西用起来确实省力,很多原本不用的见别家用的勤快,也跟着用了。
大家都知道长柄镰刀的好处,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王翠梅家那个小子想出来的,果然读过书的脑子是要好些。
“只要你们同意他上族谱,我家砚安说了,他还想出了很多改良农具的法子,都可以将图纸画给大家。”王翠梅说。
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王翠梅又是拿面包方子,又是改良农具,无论哪一个都很让人心动。
但让外姓人上族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如何使得?
楚颐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她拉拉王翠梅的手,悄声说:“娘,改变计划。”
王翠梅点点头,朗声说:“既然各位族叔为难,那我就退一步,不要砚安入族谱了。”
她说:“我嫁入楚家,算是半个楚家人,那我上族谱总可以了吧?”
小叔公还不同意,眉头一皱:“你一个女的,上什么——”
“老六!”二叔公皱眉制止了他,当众这样说人家,成何体统。
他思量许久,朗声向在场的人说:“楚王氏勤俭持家,踏实能干,如今又拿出这些东西来,对我们楚氏有功。”
“楚氏媳妇上族谱并非没有先例,我认为可以,大家认为呢?”
二叔公在族里一向说得上话,听他这么一说,绝大多数人都同意了,毕竟不同意就得不到王翠梅说的那些好处,孰轻孰重大家都分得清。
最终大家还是同意了王翠梅的这个条件,这招是楚颐从心理学达人柯月那里学到的,在现代,柯月每次都能以她恐怖的心理知识洞悉别人的想法,被大家叫做柯月大魔王。
在提出一个很难实现的要求以后,再提一个容易达成的条件,人们往往会倾向于答应后一个条件。
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让赵砚安上族谱,而是让王翠梅上族谱。
果然在提出让赵砚安上族谱这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以后,再提让王翠梅上族谱就简单多了。
上族谱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有人数了数,就问王翠梅:“这才两个条件,还有第三个呢?”
这次是楚颐出面,她笑得恶意满满:“我娘亲说了,第三个条件,就是——”
她指向楚二拐子:“面包方子和农具图纸,我们都不会告诉他,也禁止其他人告诉他。”
她昂首挺胸的站在房间中央,虽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却无比沉稳:“我们家的面包口味千千万,如果大家还想跟着我们一起挣钱,请最好答应这最后一个条件哦,不然的话,今天的事就没得谈了。”
楚二拐子原本正幻想着自己也开上一家像好丽来那样的铺子,赚的盆满钵满,却不想王翠梅竟然生生断了他的生财之路。
他愤懑的说:“凭什么!其他人都能学方子,凭什么我不能学?!”
楚颐轻蔑一笑:“凭什么?就凭你之前对我们家做的事,你以为我们家是好欺负的吗?”
不管楚二拐子怎么咒骂,最后王翠梅的这三个条件都被答应了,毕竟大家更想赚大钱,没必要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去帮楚二拐子。
就连一向帮他的小叔公都没有说话,毕竟现在帮腔就会犯众怒。
光是口头约定还不行,楚颐提醒王翠梅,让族中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者做见证,写下了字据,这样以后若有问题,就以字据为证。
临出门时,楚二拐子骂骂咧咧的走在后面,楚颐故意磨磨蹭蹭的等到其他人都走到前面去了,才走到他旁边去。
“小叔叔,”她扬起了一个带着满满恶意的笑容:“以后可千万不要打我们家的主意哦,毕竟,我娘亲可是上了族谱,能继承家产的。”
“不要想着欺负我们,”她笑嘻嘻的道:“不然我玩死你。”
“妈·的!”
楚二拐子骂了一声,原以为老三家死了男人,迟早绝户,那房子早晚是他的,没想到那寡妇竟然能上族谱,这就让他不好下手了。
在他们村里,只要是族谱上没名,百年之后,绝了代,房子家产就都归旁的人了。
如今他才发现,原以为这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没成想是个硬骨头,差点崩了牙。
楚颐那偏心眼奶奶知道这件事之后,还上门来闹过几次,不过王翠梅也看开了,对这位苛刻的婆婆早已少了很多毕恭毕敬,见她来闹事,毫不惯着,直接拿话刺她,狠狠的出了这些年被欺负的恶气。
入族谱是件挺大的事,那天族里大多数人都来了,王翠梅将自己收拾得很整齐,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上族谱,看着二叔公提笔在族谱上写下她的名字,激动得不能自已。
“娘,你开心吗?”楚颐问她。
“开心,娘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回来的路上王翠梅高兴得不能自己,她说:“从来没想过,我也能入族谱。”
回到家,王翠梅又收拾了一些吃的,用篮子拎着上了山。
她去了楚颐她爹的坟前,将吃的一点一点摆在坟前:“他爹,我带着两个孩子来看你来了。”
她将两个孩子拉到跟前:“瑾娘都长这么大了,她现在可有本事了。”
“这是砚安,也是个好孩子,是块读书的料。”
两个孩子也跪在坟前,默默的听着王翠梅絮絮叨叨的讲话。
她像拉家常一样,把最近发生的事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末了,像是想问埋在土里的丈夫一样,说道:“我把两个孩子都养得好好的,家里的的一切都很好。”
她将一杯薄酒倒入土地:“他爹,你说稀奇不,今天我还入了族谱,你说稀奇不?”
说着说着,眼泪就滚滚而下:“你说要是今天你就在我们身边该多好,我多想让你看看,写族谱那个时候……”
这是一个女人的哭诉,随着薄酒倾倒,缓缓的渗进土里,好像要直达那阴阳相隔的丈夫耳边,道尽这么多年的心酸与苦楚。
楚颐和赵砚安安静的跪着,默默的听着王翠梅哭诉,呜呜咽咽,又哀怨凄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