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镇外,小径蜿蜒崎岖,两旁绿荫如盖,宛如一条翠绿的绸带向远方铺展。
马蹄声急促有力,一人一骑疾驰而过,尘土随之飞扬。
来者身着一袭剪裁合体的绿色衣裙,随风轻扬,飘逸灵动。
她发髻高耸,轻纱遮面,唯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透出英气与一丝难以名状的郁闷。
此人正是易容乔装后的陈天九。
风十五竟趁机将他化作女子,显仍对前事心有不甘,以此作为戏谑的报复。
他虽有万般不愿,但形势比人强,也只能苦笑以对。
愤懑难消,陈天九只盼早日抵达樊城,摆脱这尴尬的窘境,重归男儿之身。
于是,他快马加鞭,不欲丝毫耽搁,直至日薄西山,马儿因长途奔袭显出疲惫之态,才不得不在一处山野停了下来。
他打量四周,见路旁一侧较为开阔,草丛茂密,便让马儿在此歇息。而自己,则靠在一侧山岩之下,闭目养神,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路途与行动。
亦不知过了多久,小路马蹄噔噔作响,陈天九将眼稍微睁开条缝隙,只见两骑一男一女并肩而至。
男子面如冠玉,俊逸如女相,女子则眉清目秀,面容虽为寻常,但眉间透着英气,两相比较之下,女子反类男儿。
他眸中怪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缓缓合上眼帘。
两骑渐近,那男子察觉路旁有人,一瞥之下,神色微微一怔,随即轻吐一字“吁”,猛然勒紧缰绳,座下骏马应声而止,前蹄腾空,长啸一声,声震四野。
同行女子猝不及防,座骑已冲出数丈,方匆忙回转,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悦,声音却依旧淡淡:“长空师兄,何故骤停?”
男子微微一笑,“青楠师妹,你看这天色渐暗,前路不明,此地空旷且有山石为伴,实为休憩佳处。不如我们就此歇息一夜,待明日晨光熹微,再行赶路,岂不更好?”
女子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闭目养神的陈天九,秀眉微蹙,更添几分不满之色。
但她语气依旧平和:“长空师兄,师父飞鸽传书,虽未详述,却令我等速赴永昌一会。既承师命,自当全力以赴,马儿尚健,岂可因天色而延误行程?”
男子闻言,嘴角微扬,不以为然:“永昌已近中州边缘,路途遥远,非旦夕可至。”
“我深知师妹对师父情深意重,急于报恩,但洛某亦非不敬师道之人。然则,行事需有度,此刻夜色深沉,若强行赶路,万一马失前蹄,岂不反倒误事?”
说罢,他未及女子再续,已轻盈翻身下马,径自朝那一旁开阔之地走去。
女子见状,轻咬贝齿,却也无奈,便也下得来马,随着去了。
洛长空缓步至一侧山岩旁,正欲落座之际,仿佛才恍然察觉到陈天九的存在,脸上掠过一抹讶异之色。
“咦?”他轻声自语,随即目光转向陈天九,抱拳行礼,言辞间透露出几分歉意,“在下失礼,先前未曾留意到姑娘在此,多有惊扰,还请姑娘海涵。”
说着,他瞥了眼天上月色,将身姿稍作调整,借以更好将脸上俊美的轮廓展现陈天九面前。
然而,陈天九闻言,却未将双眼睁开,他眼睑微启,目光瞥向自己那匹悠闲啃食着青草的马儿,随即又缓缓合上眼帘。
他心中明镜似的清楚,这空旷之地,偌大一马匹,洛长空又岂能至今方觉?
只是,他并未点破这份微妙的尴尬,只因心中另有一番滋味,暗自苦笑不已。
他心中埋怨,风十五这戏虐之举,竟让自己这堂堂男儿身,被迫披上了“美貌容颜”的伪装,无端招来了诸多不必要的注目与纷扰。
身为男儿,却不得不以女子之姿示人,这份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洛长空见状,脸皮尴尬地一颤,随即耸耸肩,恢复常态,未再多言,默默坐于一旁。
同行的女子,恰好此时牵马而来,目睹了这一幕,她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是疑惑、是不满,还是隐隐的幸灾乐祸,难以言喻。
她环顾四周,也欲寻一干净之地稍作歇息,目光掠过洛长空所在之处,见其旁空旷无物,本是绝佳之选,却出乎意料地,她径直朝陈天九所在的一侧走去,坐在他身旁不远。
她亦闭目凝神,一时间,除了三匹马儿不时发出的嗤鼻音与虫鸣外,四周寂静的落针可闻。
又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忽闻马儿一声惊恐长嘶,划破宁静的夜色,显得尤为刺耳。
女子心头一惊,猛然睁眼,只见自家马儿双蹄高高跃起,眼中满是惊恐,而马蹄之下,草丛剧烈颤动,隐隐蜿蜒起一抹抹幽光。
她定睛一瞧,只见那些幽光竟是数条蛇影,它们在夜色中扭动着冰冷的身躯,显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她双手朝地一撑,随即身形暴起,大袖一挥,一条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的漆黑长鞭已然紧握手中,蓄势待发。
但她却并非上前驱赶马儿脚下的蛇影,反而身形紧绷,如临大敌般凝视着黑暗中的某一处。
她眼神凝重,一脸警惕,仿佛已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与此同时,洛长空亦一跃而起,他身形一动,便已悄无声息地立于女子身旁,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精致的折扇,轻轻摇曳间,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但他的目光却也异常凝重,紧紧盯着前方那片深邃的黑暗。
而陈天九,亦是早已有所警觉,他静静地坐在一旁,双眼微睁缝隙,目光仿如穿透夜色,同样凝视着那侧黑暗之处。
只见一道道身影轻盈而来,动静虽轻,但人数之多,却已估摸着有二三十人之众。
那群人片刻间便汹涌而至,已至近前。
为首的是一位手持铁杖的老者,他尖脸猴腮,满脸阴鹜之色,一双三角眼,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毫无情感可言。
其旁,站着一位姿色不俗的妇人,她穿着暴露,双手握着一根古怪的笛子,轻轻放在唇边徐徐而吹。
但却颇为怪异,未曾闻有笛音传出。
她脚下的草丛不住地颤动着,蛇影蜿蜒而动,显然,那女子马匹蹄之下的蛇正是被这诡异的笛子所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