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幸第一个出言反对:“我不同意。并非对师侄不满意,只是当峰主的条件太过苛刻,我不能看着你以身犯险。”
听闻张幸的话,其余两人不言不语,表示默认。
岁星对这情形早有预料,知道空口白牙,很容易被别人当成异想天开、痴人说梦,若不是因为原主是前任峰主的女儿,自己贸然提出要当峰主,怕是要直接被扫地出门。
“各位师伯,我以炼气之体,能诛众魔族,杀沈舒衡,并非事出偶然,亦非绝处逢生,我自信有能力踏平险阻,迎难而上。”岁星摆完事实讲完道理,而后打感情牌道,“父亲生前,为将符峰发扬光大,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吾愿承其遗志,然恐寿数匆匆,不过百年,此时不为,更待何日,人生苦短,不妨一试。望师伯们成全。”
见岁星神色坚定,拱手要拜,三人脸上不由露出动容之色。
赵声洪连忙伸手制止,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从长计议”这等搪塞之语。想到眼前人因灵根有损,金丹被毁,生命不可能再像普通修士那样绵长,不禁露出惆怅神色,只叹天妒英才。
呼吸间的沉默过后,李铭宗道:“师侄,做你想做之事吧。”
李铭宗在三人中,一向属于拿主意的沉稳老大哥,听他这样说,另外两人虽有惊讶,但也不自禁开始思索起此事的可行性。
李铭宗觉得此事并非不可为,如果安排得当,反而还有些好处。不管成败,他们都能知晓岁星的功力深浅,也能依结果去计划接下来的路应当如何去走。
当符峰要推举岁星做为下任峰主的申请递呈到宗门的各位执事长老面前时,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符峰众人在陪小姑娘胡闹,虽说岁星是岁南之子,但此事不是儿戏,峰主之位也不是世袭制,于情于理,她都没有资格胜任。
临渊门一直以来都是由十位执事长老共商要事,而作为其中首席的赵青吾,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惊或者气愤,反而陷入了沉默。
以他最近几次和岁星的接触,对她的实力也有了一些大概的了解,此人在符峰如今人员凋敝的情况下,已算可造之材,只是不知能否通过歧妄境的考验。
如果她真能从歧妄境安然无恙地走出来,那符峰峰主之位,便没有人能比她更合适。而符峰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催化凝聚力的新鲜血液来重振旗鼓。
不过随即,他便觉得自己想的未免有些太遥远,左右不过十几岁的小孩,能有勇气去面对歧妄境的挑战,也算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了。
当符峰的长老提出要通过投影法术实时观察岁星在歧妄境里的状况时,长老们便不由猜测他们对岁星的实力也根本没有任何把握。但既然符峰提出了如此请求,众位长老们也没理由驳回,用投影法术倒也稳妥,若到时候出了事,也可以及时将岁星传送出来。
岁星也欣然同意,虽不知进入歧妄境究竟会面临什么,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信可以化险为夷,并将自己的实力展现给大家看。
三日后的清晨,是约定好进入歧妄境的日子,岁星第一个到达宗门大殿前默默等待,随即,符峰的三位长老也相伴出现。
赵声洪走上前来,悄悄递给岁星一面镜子,道:“师侄,这是护心镜。如遇危急,可保下一命。”
为了使他们放心,岁星没有推辞,接过护心镜放入怀中:“多谢师伯。”
李铭宗提醒道:“师侄,歧妄境不同于其它秘境,进入其中,变幻莫测,万望留心。”
岁星点点头:“师伯,我一定小心对待,亦不会鲁莽行事。”
张幸安抚道:“师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一切有我们,定不会让你出了差错。”
岁星清浅一笑,应道:“好。”
说话间,宗门的执事长老,以及其余三峰的峰主相继到来,共同施法开启歧妄境,在众目睽睽之下,岁星抬步踏入秘境之中,消失在众人眼前,便在同一时刻,她进入歧妄境后的画面显现在半空中。
岁星身处传送阵中,只觉眼前一恍,便脚踏实地,置身一片浓稠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五感敏锐的她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这混沌中窥伺,似乎自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一切都被看了个通透,一瞬间竟有种无处遁形之感。
她连忙收拢神识,默念清心咒,咒语刚念到一半,周身忽而涌起一圈白光,顷刻间便向四周席卷而去,一瞬间,眼前蓦然亮起,却是雾气四溢,一片白茫茫空荡荡,除此之外,万般清寂。
岁星环顾四周,无声无相,无着无落,让这里显得不太像传闻中危机四伏的歧妄境,反倒像平常入定后身处的制心一处、正念分明的轻安定境。
意识毫无阻碍地畅游其中,犹如乘风飞行,悠悠忽忽远离人世,融入天地自然。
看着岁星面前出现的场景,围观的长老们心中比她还要更加惊异,赵青吾皱眉疑道:“竟然能不着相?”
了解歧妄境的一些长老们知道,此地最为危险之处便在于,它可以幻化出人心底深处最为害怕的东西,只有杀死内心的恐惧,才算消灭道途中最大的敌人,以达到无所不能之境。
在其中,三等修士看到具象的事物,二等修士看到深藏的欲望,一等修士看到对等的自我。不论如何,只要是人,就总有要克服要战胜的东西,而不是像岁星这般,面对一片空茫,进入虚无之境。
而身处歧妄境的岁星全然不知这里的规则,在她眼中,这里的一切更像一个浑然天成的巨大困阵,她要做的,是破除虚幻的阵法,回归真实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