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印结成后,天地间的精华能量在她掌中涌动,她以指为引,在柳岐崖的身体上方疾书:“请听神明,视察不详。太一流光,以灭万凶。”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这十六个字顿时在半空凝结成形,光芒大绽,一瞬映亮二人的眉目,而后隐入柳岐崖体内。
岁星趁此时机,疾点他身上几处要穴,将精纯的能量传导至他体内受损处,打通气血淤堵,调节阴阳平衡,激发阳气,逆转因果。
做完这一切后,岁星收回手来,静静观察。
他看起来是因中毒而失去意识,身上有淡淡灰气与她这具身体纠缠不休,分明便是杀害原主的直接凶手。
岁星心中猜测道:百药山庄之人精通医毒二术,他可能看出原主体内隐疾,以毒催发她内息暴动,而后致其于死地。不过想必是已得知了我未死,恐惧事情败露之后的灭顶之灾,便选择了自杀。
岁星看着这个因原主而从天之骄子被踩入泥潭的年轻人,他如月光一般皎洁无暇的面容,此时透着病态的苍白,显得脆弱而易碎。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的眉依旧紧皱,似是沉浸在不可挣脱的痛苦之中。
“祥光瑞室,光明浴身。邪不敢扰,魂魄安宁。息息归元,气炁通神。急急如律令。”
岁星念着安神咒的声音轻渺若羽,一点灵光如同暖阳般渗入柳岐崖体内,带着慰藉之力,帮助他从苦闷的情绪中脱身。
柳岐崖再次恢复意识时,只感觉全身上下被一股舒适的温和气息所包围,一直以来如坠冰窟的噩梦似乎离他远去,连心情都罕见的平静安宁。
他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理了理脑中思绪,心中不自觉又涌上丝丝缕缕的负面情绪。而后,他察觉到屋内有人,微微偏头去看。
一个他极为熟悉的窈窕身影正静立窗前,晨曦的暖色照耀在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显得她愈发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她身上一贯的红衣极为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会黯然无色。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转过身来的面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会举重若轻地望向他,如同阴冷的毒蛇般,既美艳无双,又令人胆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思来想去,除了眼前人,再没人能将他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可按理而言,他已将她重伤,就算能缓过来一条命,也元气大损,她又该是凭着何等的毅力,将他救活的?
对于这一点,柳岐崖随即便想通了。她有世界上最毒的心肠,最狠的手段,自然也配上了最坚的意志,最强的决心。
“醒了?”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岁星并未像他预料中一样回头,只是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
可她的反应越是平静,就越让他感受到一种暴风将至的压迫。
他声音沙哑地低声应了一句:“嗯。”
“好好休息,不要再寻死觅活。”岁星顿了顿,补充道,“想想你的父母。”
“你把他们怎么了?”
听她谈及自己的父母,柳岐崖心中当即一震,顾不得许多,强撑起身体,情绪激动地询问,却牵动体内暗伤,剧烈咳嗽起来。
“他们没事。”
岁星回身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他,明锐的目光让他生生忍下咳嗽的欲望,直忍得眼角泛红。
他下意识后仰了一下身体,不自禁地因畏惧而心悸。
见他如此反应,岁星悄然弹了个治疗法印到他体内,而后离远了半步。
柳岐崖只感觉她近身时似乎带来一股能平息内气的暖流,让他胸中隐痛消解不少。
迎上他戒备的目光,岁星将自己的视线移向别处:“待伤好后,便同你的父母一起下山去吧。”
柳岐崖不知她是何用意:“你——要放了我?”
岁星点点头,又问道:“如果我死了,能否消解你心中的仇恨?”
柳岐崖听闻此言,悄然攥紧了拳头,垂下眼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好好活着。再过几年,我会给你杀我的机会。”
岁星总归要脱离这个世界,由柳岐崖来完成这件事情,正好也能将此次死而复生的因果再次了结。
岁星说完之后,见他的身体状态还算稳定,便先行离开了。
柳岐崖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向光风霁月的眼眸中似有无数暗潮涌动。
岁星方才说的话,将他如死灰般的心搅得天翻地覆,但他丝毫不敢松懈,亦不敢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他仍不能确定这个在他眼里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人,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等已经完全听不见她的脚步声,柳岐崖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才些许放松下来,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他微微闭了闭眼,开始调息。
等岁星踏出院落,一直在外等候的四大护法纷纷走上前来:“教主。”
岁星想了想,吩咐道:“冥风,你将除教徒与杂役之外的人都遣散出山,包括那些武林人士,教内不养闲人。冥花,你带领弟子重铸山外机关暗道,确保昨晚的情况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冥雪,你知医善毒,最近几日,你将教内秘毒三尸散的解法告知柳岐崖,并留意下他最近的状态,若无大碍,便送他及其父母下山吧。”
“是。”
她们从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当即领命告退。
一时间,岁星身边只剩下了冥月。
岁星望着她道:“自本教建教以来,行踪隐蔽,鲜少有外人不请自来。昨夜之事,定少不了教内人的参与。”
冥月微一抬头,迎上她洞彻的目光,一种本能的恐惧立刻袭上心头,她甚至来不及再想,身体便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一下子跪倒在地,惊慌道:“弟子糊涂,一时不察,请教主责罚。”
岁星平静道:“说说吧,你犯了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