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值得惊讶的是,裴璧竟有胆量使出一招空城计。
明面上,他掌控了大金帝国的权力和兵力,实际上,却是让武威王率大军来了个金蝉脱壳,而他则诱骗不服统治者,留下坐镇空城,转移视线。
此番,秉着虚张声势、能拖则拖的目的,他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现如今,雁鸣关已被武威王拿下,巩宁城的战略地位,相比之下也不再显得那么至关重要。
幸而岁星做了两手准备,未将赌注押到巩宁城上,否则,此时兵力全数集中在关外,关内危矣。
如今这种分兵形势,又何尝不是西邑军对武威军的双面夹击呢?
西邑军距离启阳城已经不远,是反扑回去与叛军撕咬,还是快马加鞭拱卫国都,便在岁星的一念之间。
一边是燃着熊熊战火的家国故园,一边是唾手可得的从龙之功,孰轻孰重,昭然若揭。
皇帝又该等着急了。岁星这样想着,道:“给杨成传令,攻打巩宁城。”
经过杨成半个多月的围城,巩宁城中物资已见匮乏。再加上前线战报传回,众人皆知如今巩宁城不过是座空城,士气便要高涨不少。
不过,攻城依旧是场硬战,尤其对面的统帅还是颇有谋略的裴璧。
攻城战打了七天,方才将这座坚城攻破。
“巩宁城已收复,裴璧不知所踪。”
岁星念着战报,若有所思。
此时,西邑军主力也即将与进军关内的武威军相遇,她提笔,思索片刻,将之后的战术写于密信之上,让兵卒传令给杨成。
武威王此次的目的是入主启阳城,彻底完成政权的更迭,面对西邑军这支劲敌,便秉承着宁愿绕路也要避开的想法。
然而,就像是军中有随时传信的细作般,武威王不管走到哪都能碰到西邑军的袭扰,岁星率领的军队死死咬着他的尾巴,让不能承受断尾之痛的他寸步难行。
岁星知道他急于求胜,便偏偏不让他速胜,西邑军也从不与他正面交锋,只管拖住他前进的脚步。
半个多月后,见时机已到,岁星命秦子荀率兵三万突袭到武威军后方,截断其退路,又令秦云率骑兵两万直插武威军心脏,将武威军主力分割为两支孤立的大军。
同时,已北渡淇河绕道而来的杨成率奇兵切断了武威军的粮道。
至此,武威军已被分兵合围。
岁星坐镇前方,不时派出轻装精兵向武威军发动攻击,武威军数战不利。
武威王发现中计被围,被迫下令全军就地扎营,建造壁垒,转为防御,择机突围。
如今的武威王便如笼中兽,若无补给援军,只有被困死的下场。
全歼武威军的日子,被岁星定到了三月十五。
初九,武威军内部似有异动,当晚,岁星紧急召见军中诸将。
“武威王可能已得知我们发起总攻的讯息,事发突然,我们必须在他们还没有部署好的时候出击。进攻时间提前到明日夜半。”
所有人毫无异议,各自安排副将传令后,再次回到营帐商榷战术。
杨成皱眉道:“莫非军中有奸细?”
岁星看他一眼:“未尝可知。”
过了片刻,营帐之外突然出现一阵喧哗,紧接着,巡逻将领押了两个人进入帐内,通秉道:“侯爷,此二人身携书信,鬼鬼祟祟,似是敌军眼线。”
那二人被压着跪在地上,神色惊惶,不经意间似乎是看了秦云一眼。
岁星接过从二人身上搜刮出来的书信,其上正写着作战时间变更的消息。
她将信展示给众人看:“我看这信上笔体,分外眼熟。”
帐中众将士看了,议论纷纷。
迎上岁星明锐的目光,秦云心中一惊,连忙跪地:“信上字体确与末将所书有几分相似,但末将不知此事,请侯爷明察。”
此时,忽有一奸细高呼:“我没受任何人指使!”
岁星闻言,见他嘴角随即流下一线殷红,身体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竟是咬舌自尽。
这样一出欲盖弥彰的大戏,让秦子荀心中不安,出于对秦云的了解,他低头拱手道:“侯爷,都尉拱卫西邑数十年,战功赫赫,未有二心。此时也绝没有理由在将胜之时倒戈相向,望您明鉴。”
“在重要关头,混淆视听,使我上下离心,顺势浑水摸鱼。”岁星一边说,一边来到秦云身旁,扶起了他,转目看向杨成,“不过——演技拙劣,你说是吗?”
杨成迎上她的目光,面色不变,点头道:“确有蹊跷,须得郑重其事。”
岁星冷声道:“杨成,我命你切断武威军粮道,但每逢夜半,却有余粮偷送往武威军营,这是何故?”
杨成露出惊讶之色:“莫非武威军还有其余粮仓?末将不知,请侯爷明示。”
“因为,军中确实出现了奸细。他故意放走裴璧,松懈粮道看管,与武威军通书通信,栽赃陷害秦都尉。”岁星的目光扫过众人,而后重新落到了杨成身上,“杨成,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我可冤枉了你?”
她的话掷地有声,字字句句威严流露,使得许多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杨成咬牙跪地:“是末将无能,但投敌之罪,末将不认!”
岁星并不听信他毫无内容的辩解,传令道:“部都尉杨成,勾结逆党,构陷同僚,祸乱军心。来人,将他拖下去,斩首示众!”
听闻此言,帐中将士都是一惊:“侯爷,三思!”
听身后有兵卫的脚步响起,杨成高声道:“侯爷,末将对西邑之忠心,天地可鉴。乱贼在前,若其伏诛,末将当慨然赴死,死而无憾!”
岁星微闭了闭眼:“拖下去!”
身边众人再劝:“侯爷,战前杀将,恐——”
杨成目眦欲裂,正气凛然地恸嚎道:“吾死,此战必败!”
“斩立决!”
岁星返身抽出案桌竹桶里放置的代表军令的牌子,重重扔到了杨成脚边。
因为言辞太过激烈,她忍不住连续咳嗽了几声,放在嘴边的手微微摊开,上面已留下一团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