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口中说出的地名,刘琦一怔,有些激动地抓着椅背:“这是他父母的老宅,我的孩子是不是在这里?”
岁星点点头:“很有可能,去看看。”
刘琦闻言,一路上都心急如焚。
老宅在偏远的郊区,岁御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下车之后,刘琦直冲到大门前,却发现大门上了锁。
岁星拿了墙角的一块砖头,三下五除二就砸开了锁,几人走进已被荒置的院落。
听见门外的声响,屋内的小孩忍不住害怕地蜷缩到墙角。
岁星环顾一圈,来到了侧屋前,屋子外面同样挂着大锁。
她依照先前的方法砸坏锁,推开门去,示意刘琦先进。
刘琦踏入屋内,里面的光线极为昏暗,她走了两步,一眼就看见了缩在角落的孩子。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孩子就是在这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小黑屋里被关了好几天。
她跑上去,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悦儿,你怎么在这里,你吓死妈妈了!”
发现来的是妈妈,而不是李国良,悦儿心下一松,再也忍不住委屈,母女两个抱着哭成一团。
“这个人渣!败类!”余思穆看了一眼这里结着蛛网布满灰尘的环境,愤恨咬牙,“回去我一定找俩人,将他套着麻袋打一顿,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待刘琦和悦儿些许平复了心情后,岁御又开车带着她们返回了市区,将她们安置到妇女之家。
临走时,悦儿轻轻抓住了岁星的衣摆:“姐姐,我想跟你说句话。”
岁星蹲下身去平视她:“什么话?”
悦儿附到她耳边,动作笨拙地抬起小手挡在嘴巴前,话音带着颤抖地悄声说:“只要妈妈能不挨打,她不要我——也行。”
“妈妈是最爱你的,她永远不会不要你。”岁星望着她稚嫩懵懂的脸庞,摸了摸她的头,“不用担心,姐姐会解决这件事。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们。”
岁星看出了她无法抑制的害怕,但因为爱而衍生出的勇敢,在恐惧的阻挡下依旧奋力生长,令人动容。
闻言,悦儿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向往和雀跃,她一字一顿,让发音尽量听起来清晰:“谢谢姐姐。”
岁星笑了笑:“不用谢,只要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姐姐就很开心了。”
离开妇女之家后,岁星坐进了岁御的车里。
岁御一边发动车,一边道:“刘琦竟然能迈出离婚这关键一步,说明你对她的心理治疗很成功。”
“我确实促成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但这在心理咨询中其实并不可取。”岁星道,“我对她的引导和干涉太多了。”
岁御望她一眼,语气沉缓:“很多心理医生,都在自己和客户之间隔出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以保持绝对的中立和理性的判断,从不让别人的纷扰侵入自己的世界。虽然不近人情,但这确实是咨询师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法。但是,你不一样。你永远设身处地,永远竭尽所能。你甘愿让那些芜杂侵蚀己身,只为了能将它们连根拔起。”
“也许没有对错,只有不同。”
岁御询问:“离婚案进展如何?”
“不容乐观。李国良这个人异常偏激,即使离了婚,他也会一辈子纠缠伤害刘琦和悦儿。”
“你想怎么做?”岁御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在想一种可以永绝后患的方法。”
岁星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设想道:“如果家庭暴力能受到执法重视,会不会在初期的时候,就能通过标准化途径解决刘琦的问题,而不至于拖到现在,让她的家庭情况更为复杂恶化?”
“入刑这件事,我听说你推进了很久,但是收效甚微。虽然有相关法例对此行为予以明确和惩戒,但量刑标准轻,落实不到位,几近虚设。”
岁星点点头,岁御的感知,和这个社会上其余人的感知,都是一样的。
“所有艰难权益的争取,都要有人流血牺牲。”
她的声音低缓而清晰,像是做出了某种决绝的决定。
岁御心下一沉,下意识将刹车一踩到底,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锋利。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推断。”岁星顿了顿,“也可能将是我的方法。”
“有时候,你很自私。”在方寸大乱下,岁御说出了他这辈子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你做事,难道从来不会考虑到我——和父母吗?”
自私吗?也许是的。岁星想,她借用了原主的身体,却不得不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让原主最为珍视的人感受到沉重的痛苦。
但还有更多的人,会因为她而幸福。
有很多事,都不得不做出取舍。
“对不起——”
二人同时开口道歉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岁御的神色略显缓和,但目光中翻涌压抑的情绪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极不平静,他的双手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方向盘,以缓解此时的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