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又凝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正没什么形象的哼哼唧唧,突然清醒,才意识到这是在医院,还是国外。
有点丢人。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殷时律靠坐在窗边,膝上搁置着一本外国名着,鼻梁上架着眼镜,正静静的看着。
阳光堆砌在他身上,金闪闪,暖洋洋。
一旁的吊瓶空空如也,美丽的金发碧眼护士,刚好给他拔了针。
殷时律用意大利语道谢,护士冲他抛了个媚眼,扭着身姿就走了。
真是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
钟又凝面无表情下床,把鸡窝似的头发梳理干净,又洗了个漱。
出来后,她眼皮子一下也不抬的整理床铺。
一只青白有力的手,按在了上面。
钟又凝一顿,没动,也没看他,也不想说话。
“你在生气吗?”殷时律出声问。
钟又凝没回。
谁家好人直接问人家生不生气。
殷时律说:“那我就当你是生气了。”
她本来就生气了,好吗,什么叫当。
钟又凝转身要出去买早餐,殷时律拉住她,解释说:“我昨天去谈工作是因为有其他事耽搁不了,必须要做。”
钟又凝本来都不想跟他再说什么。
一个病号还生着病,况且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回了国就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可殷时律一说这话,钟又凝就忍不住来脾气了。
“到底是什么惊天地的重要事,让你伤口还血淋淋的就要出去工作!”
“殷时律你是不是疯了,你找死呢吧?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上心还有谁会关心你!”
“就你妈那样的,你就算下病危通知书,她都得喊你起来再签俩文件!”
曲晨拎着早餐刚一进屋,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把早餐轻悄悄的放桌上,猛地背过身去,捂嘴偷笑。
殷时律静静的看着她,沉声道:“我没疯,我也很上心自己身体。”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道:“还有两个小时。”
钟又凝看他又恢复冷漠理性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两个小时?你联系火葬场了?”
合着昨天他病态脆弱,像个小孩子似的等着她喂食,是假的是吧。
现在伤口好了点,能挺住了,不那么疼了,他又开始装刀枪不入了。
真是个影帝啊。
她要是现在给他邦邦两拳,他是不是又要脆弱疼痛,开始小孩子依赖人了?
殷时律道:“秀场开始。”
钟又凝所有的气突然闷在了胸腔里,愣了下:“我不参加。”
殷时律把她按在椅子上,把早餐摆她眼前:“你不参加,这次不是白来了?”
钟又凝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昨天不要命出去工作是为了我?”
确定吗?
殷时律沉静点头:“是。”
“本来协议也是在这几天,我受伤耽搁了,但秀场是一定要去的,所以我只能尽量把所有事处理完,在今天陪你看。”
他说的很平,声调也没丝毫起伏。
但钟又凝却觉得,这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办出来的事儿。
“殷时律……你是不是让人夺舍了?”
殷时律眼神疑惑:“什么意思。”
钟又凝:“这根本不像是你能办出来的事儿啊!”
殷时律怎么可能为了她,做出不要命的行为!
钟又凝不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心脏开始在胸腔里不受控制的横冲直闯。
殷时律坐在她身边,眼里漫开一股迷雾般的笑意:“你就当,我良心发现。”
钟又凝高傲的哼了一声。
过了会,她冷静了下来,道:“殷时律,这次的秀场我不想去。”
殷时律蹙眉:“为什么?”
“因为你……”钟又凝刚想收回来,但想了想最终还是道:“你需要我照顾。”
殷时律错愕。
几秒后,眼底的喜色越发浓烈,就连唇角也止不住的上扬,压也压不住。
“钟又凝,你……”
“别多想,你保护了我,替我受这么重的伤,这是我应该做的。”钟又凝心虚的不看他。
殷时律闻言,笑意逐渐在眼底消逝,嗯了声:“吃吧,吃完我陪你去。”
“我不去。”
“你不去,那我就去了。”殷时律说。
钟又凝拧眉,“殷时律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我说了我不去,你身体这样还没休息好,万一……”
钟又凝咬了咬唇:“万一再严重怎么办!”
殷时律很确定:“不会。”
“我只是去那里陪你,什么也不干,不会严重的。”
钟又凝刚想说点什么,殷时律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你不是说过,这场秀对你来说很重要?”
“既然重要,就不要错过。”
钟又凝喝酸奶的动作顿住,再次见鬼的眼神看他。
她真的觉得,殷时律疯了。
干嘛一副成全她牺牲自我的样子啊。
他殷时律不是一直利己主义吗,怎么会办出这种事来?
“吃饭吧。”殷时律抬手按了按她的头。
钟又凝迟疑的道:“你不吃?”
殷时律:“你喂我。”
钟又凝:“?”
“我喂你,你就不许去秀场了。”
“不行。”
“那我凭什么喂你?”
殷时律:“我受伤了。”
钟又凝完败,认命的拿起勺子把酸奶送他嘴里。
殷时律蹙了下眉,钟又凝问:“不好吃?”
眼底的不喜稍纵即逝,殷时律平静的道:“好吃。”
喂了会,就在钟又凝以为他吃饱了时。
殷时律却道:“再多喂我点吧,钟又凝。”
他声音很沉,似乎藏着什么。
尤其是他在叫她大名的时候,总有万千种情绪在心头的感觉。
但钟又凝没多想什么,由着他,尽可能对他好点。
最后的时光,总要好好度过才是。
-
临离开医院前,殷时律的手机便一直在响。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按灭。
那边就一直打,殷时律很有耐心的一次次挂断。
钟又凝提醒道:“接吧,应该是急事。”
殷时律自然的牵起她手,把手机揣进兜里,道:“没有你的急。”
钟又凝步子一顿。
出了医院,钟又凝正要上车,突然被一股力量拉过去。
钟又凝落入一个有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怀抱。
她第一反应是挣脱,但想起他有伤,就没动。
殷时律一手环住她腰,一手细细的摩挲描绘着她的手。
“钟又凝。”
他说:“你清醒吗。”
钟又凝一头雾水:“我很清醒啊。”
殷时律眼弯了弯:“我也很清醒。”
“……什么意思?”
“没什么。”
殷时律松开她,牵着她的手上车。
钟又凝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听见他说:“只是觉得,第一次和你看秀,应该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