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志反驳说:“一家九口,都不知道要拿多少张蔬菜票回去,万一副食品公司的人给少或者给错蔬菜票,我没看清,回到家你妈又埋怨我了,两人一起合计总不会错。”
“妈也真是,这么紧张蔬菜票,怎么不亲自来领?”
“你们家一个德性,都不想大冷天出来排队领票,就欺负我这个新进门媳妇。我才嫁给你多久,陪我领票都开始不耐烦,真是看走眼了。晚上别想进我被窝……”
男同志连忙制止女同志说话,“大庭广众下,说这些做什么,让人听去了不好。我没有不耐烦陪你,就是队伍太长,回到家都不知道有什么饭菜剩下……”
江立夏和林映羡相视一笑,接着她们看到女同志前面的大娘拉着她说话,大娘把声音压低:“你家里人多,可能还有孩子,蔬菜票不一定能花完,一个月后就作废了,能不能和我换票。”
女同志悄悄问:“你拿什么票换?”
“肉票,二两肉票换三斤蔬菜。”
女同志听到大娘的话,转头看向男同志,小声重复大娘的话,两人嘀咕了一会儿,觉得划得来,蔬菜紧缺只是短暂性,蔬菜票可是不保值的,过期作废,肉票就不一样了,长期有效,而且每人每月只有五两肉票。
女同志凑近大娘的耳朵说:“家里我公公婆婆说了算,你要想换,可以等我领完蔬菜票,跟我回家,和他们商量。”
大娘点头答应。大娘家里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都是非城镇户口的,享受不了城镇户口的定量供应这一政策,大娘和她儿子两个人的口粮供应一家人,生活拮据,肉票很少用到,想沾点荤腥花三四毛钱买一斤鸡蛋吃,馋得不行就买条鱼来吃,肉票一般都是拿来换粮食,现在蔬菜紧缺,她和儿子一合计觉得可以拿肉票换蔬菜票……
轮到林映羡和江立夏领蔬菜票时天都黑下来,林映羡拿到了十张一市斤的蔬菜票,和两张二两蔬菜票。如果这个月钟述岑不在家里,她一个人要吃十二斤四两的蔬菜,算得上可以维持正常营养需求。
江立夏看到那对年轻男女同志和大娘一起离开,对林映羡说:“他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交易?明明不认识却约定一块离开。”
林映羡猜测道:“可能是用蔬菜票做什么交易。”
林映羡回到家里,准备生炉子取暖,烤两个红薯,煮一个鸡蛋吃,一个人的晚饭简简单单,在冬天里下厨是一种折磨。
这时家门被敲响,林映羡走去开门,“余大娘,你找我有事吗?”
余大娘捏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日我见到我侄子,他说家里的生产队种的萝卜这两天收成,交到公社去。我想着现在缺菜,萝卜叶也能吃,就想要回大队拿些萝卜叶回来。最近制药厂忙,大钟和敬芬要值班,送不了我回队里。我来问问你明天有没有空骑车送我下乡,不是白白送我回去,我分你一半新鲜萝卜叶和一半萝卜叶咸菜。”
制药厂在春冬两季生产忙碌,这两个季节温度低,病毒存活的时间长,流感比较容易流行。
林映羡思索后道:“如果那一半新鲜萝卜叶也换成萝卜叶咸菜,我会答应。”她有了十二斤四两的蔬菜票之后不缺新鲜蔬菜,而且再来新鲜的萝卜叶,她就吃不完了,而萝卜叶咸菜可以慢慢吃,还能缓解家里下个月的蔬菜紧缺状况。
余大娘想了想,答应了下来。萝卜叶咸菜做起来用的调料不多,她自己多干点活而已,也是划算。
她拿了这些萝卜叶回来,蔬菜票就有剩,可以拿来换票。原本她还担心自己不是城镇户口,领不了蔬菜票,家里会没菜吃,萝卜叶的出现解决了她的问题。
第二天是周日,天刚蒙亮,林映羡就载着余大娘回生产大队,余大娘手里,她的自行车车筐里都有麻袋。
到了上午十点多,她们才到山下生产大队,在路上花了三个多小时。
林映羡这一路过来,道路颠簸,幸好余大娘不重,她也吃饱早饭,有力气,没有很辛苦,回去的时候可能会比较辛苦。
她看到周围的农田有些荒凉,农田上有些人在播种,应该是在种蔬菜,冬天的时候播种,也是迫不得已。江城近的生产大队会专门开一片地来种蔬菜,供应给江城。
余大娘带着她回余家,余大娘生了两儿三女,儿女们都已经成家,两个儿子也分了家,余大娘跟小儿子即余大钟生活。
余大娘的孙子见她回来,进屋喊,“娘,奶回来!”
余大嫂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孩子缠着余大娘叽叽喳喳,余大娘把之前买的一点江米条给几个孙子孙女分。
余大嫂的脸瘦削,颧骨高,但人整体看起来很有劲,见到林映羡,问余大娘,“娘,这个姑娘是?”
余大娘拉起林映羡的手拍了拍,说:“她是大钟家的邻居,大钟和他媳妇都忙,所以我就托她送我来回。”
林映羡说:“嫂子叫我映羡就好。”
“哎,进来坐会儿吧。”
他们进到屋里,余大嫂从厨房拿出两个碗,碗里盛着草木灰,在水缸边洗干净碗,余大嫂想着城里来的姑娘爱干净,她得把碗再洗洗,莫要让人嫌弃。
余大嫂给余大娘和林映羡倒热水喝,林映羡接过碗和余大嫂说了谢谢。
余大嫂坐了下来,问:“娘,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
余大娘喝了口水说:“我听大乔说地里的萝卜收成了,我回来看看能不能有萝卜叶捡,城里现在缺菜。”
余大嫂惊讶,“吃商品粮的居然还能缺口菜吃。现在地里多得是萝卜叶。”
随后她又叹气,“上个月月底那场霜冻,把地里的萝卜冻伤不少,队里也不敢让它继续长,怕它坏在地里,小萝卜就小萝卜吧,萝卜苗越来越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