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商场对于我来说也不算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毕竟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亦或是珠宝首饰,都有“美”这个元素在里面,有时候以一种欣赏的眼光去逛街就不会感觉到那么无聊了。
刚一进商场,我就被她逮到揪着耳朵被迫把扇子还给了她,讲道理什么的当然是没有的,不过她紧接着却一头扎进了奶茶店,大概等了十分钟,她捧着两杯奶茶走了出来,递给我一个大杯的奶茶,一改刚刚母老虎一样的表情,笑颜如花地说道:
“这杯大的给你,应该够你喝一下午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对于男生来说,喝饮料是一件很认真的事情,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一个小时内我就能喝完,不过我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说道:
“谢谢,你喝的是什么口味的?”
“葡萄味的,你的是草莓的哦。”
“哦哦,那走吧,我刚才看了下导购信息,二楼的女装店更多些,咱们直接上二楼吧。”
“别着急嘛,先陪我随便看看再说。”
花知暖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在商场的一楼逛了起来。这丫头一会儿看看鞋子,一会儿看看手机线下店,嘴里叭叭地说个不停,问问我这个好不好看,那个实不实用。我跟在她的身后,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自己与她相识已经六年之久,好像除了多年前的那次,就在没有和她单独出来悠闲地逛街购物了,所以我很有耐心地回应着她的问题。
一楼真的很大,我们兜兜转转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终于走到了最东边的几家腕表店门口停了下来。我看了眼时间,然后冲着她秀了秀我手里的空杯子,对着她还剩三分之二的奶茶得意地说道:
“呐,你看,我都喝完了,你才喝了那么点儿。”
花知暖白了我一眼,说了句:
“幼稚!”
我不服气地说道:
“按照你这个速度啊,一下午都喝不完这一杯,到时候你扔掉了就浪费了。”
“不会啊,我喝不完就给你喝。”
“我才不喝你喝剩下的。”
花知暖对着我摆了个鬼脸,说道:
“当初我俩在网吧喝的都是一个瓶里的可乐,怎么现在你挑剔起来了?看来是日子过的太好了吧,毕竟你身边左一个美女右一个美女的……”
我回道:
“你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行了,一楼咱们也逛的差不多了,该去二楼买衣服了吧?”
花知暖看了眼面前的“欧米茄”门店,拉住我的胳膊笑着说: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先陪我看看表。”
“哦。”
对于我来说,欧米茄这种级别的腕表已经是能够购买的顶点了,可是对于花知暖来说也就是零花钱的零头吧。我如是想着,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走进了店里。
偌大的店铺里铺满了暖色的吊顶光,一排排玻璃柜有条不紊地陈列于店铺两旁,中间则是一个圆形展台,里面是欧米茄新季推出的新款腕表。我第一次进这样的店铺,莫名地有些紧张。
“两位好,请问需要购买什么类型的腕表呢?”
销售很有礼貌地走过来问道。
我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坐在柜台前挑选腕表的花知暖,讪笑道:
“我们就是进来看看,你忙你的就行。”
“好的,先生。”
销售微笑着站到了我的旁边,也没有多说什么。我站在柜台旁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里面陈列的腕表。
就在这时,花知暖指着柜窗,对着销售说道:
“这两款‘星座’系列的请拿出来让我们试一下,男款的和女款的各拿一只,谢谢。”
“没问题,小姐。‘星座’系列目前是我们欧米茄的主打款式之一,同时也非常适合像您和这位先生这样的年轻群体。”
销售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从柜台里拿出腕表。我走近一看,花知暖拿起一只钻刻间金的女款星座试了下,然后扭头对我说道:
“怎么样?好看吗。”
“嗯,挺好看的。”
“那你也赶紧试一下啊。”
我犹豫了一下,摘下了自己戴了好几年的美度舵手,然后轻轻拿起了另外一只男款的“星座”。
蓝色的皮表带戴起来有点硬,但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是表圈的玫瑰金托爪式设计赋予了这枚腕表更年轻时尚的调性;同样玫瑰金配色的剑型打三针带日历窗的设计,不失高雅的同时也让读时显得更轻松简易。一颗绚丽的星星点缀在日历窗的正上方,也恰如腕表的名字一样,这样一颗金色的星座就这样呈现于缎面蓝盘之上。
说实话,我有些爱不释手,可是对腕表有些了解的我深知这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价位,于是最后摘下腕表欣赏了一番欧米茄8900至臻天文台认证机芯的高级打磨,便将腕表递给了销售,对着花知暖啧啧称奇,说道:
“确实很好看,无论是外观设计还是机芯水准,都不亏是欧米茄的当家花旦之一啊。”
花知暖眼神一亮,立马转头对着销售说道:
“你好,帮我把这两块表包一下,谢谢。”
我闻言眉头紧锁,试探性地问道:
“你对我的财力这么自信吗?我可买不起啊。”
花知暖捂嘴偷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说道:
“念儿,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手上的表都戴了好几年了,所以送你当作入职礼物啊。喜不喜欢啊?”
我心下一凛,淡淡地说道:
“我当然喜欢这块表,但是它太贵重了,完全不是我可以承担的价格,你就这样送我我肯定不会接受的。你还是只买自己的那只就好了。”
花知暖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道:
“念儿,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买来当作朋友之间的礼物送给你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不接受啊?”
“我们是朋友这件事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物件来证明,至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它完全超出了我的消费能力,我也没有为你付出过什么等价的事情或者买过什么东西送给你,所以我是不会要的,你还是不要浪费钱给我买了。”
“好,贾念,那我问你,当初你给我买那件羽绒服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二者有关系吗?”
“有,你且回答便是。”
我挠了挠头,回忆了片刻说道:
“好像两三百块钱吧,记得没那么清楚了……只是,你想表达什么呢?”
花知暖站起身向我贴近了一步,沉声说道:
“当时你兜里一共三百二十块钱,给我买羽绒服花掉了三百块,剩下的二十块请我吃了那条小吃街的几种小吃,后面的日子里你兜里没钱,除了饭卡里还有点儿钱吃饭,连瓶水都买不起了,是也不是?”
“花知暖,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还拿出来说什么?”
“你能那么慷慨地把自己仅有的百十来块钱都花在我的身上,你告诉我,我现在只不过是用我一部分零花钱给你买些小小的礼物而已,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是这么贵的礼物我承受不起!”
“你承受得起!念儿,我欠你的够多了,你就不能让我……让我还你一次吗?”
我愣在当场,心中激石荡漾,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翻涌而上,我实难想象花知暖对我竟是含着亏欠与偿还的心思,这让我顿感无力与失落。我深吸了口气,预感今天的这场对话不会太愉快,于是欠身对店里的销售说道:
“抱歉,我们稍微有点事要出去一下,等下再回来。”
“好的,先生。那我们先给您二位的腕表包装好可以吗?”
我开口道:
“只包那只女表就可以了。”
销售没有说话,眼神却落在了花知暖身上。花知暖直勾勾地看着我,也不看销售,只是冷冷说道:
“两只都包,我们等下就回来。”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商场,我紧跟着她来到了商场门口的花坛门口。日头被几缕云层遮盖,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凉爽可言,连前几天还算凉爽的风此刻竟也是一丝儿都没有。我稳住心神,开口问道:
“暖儿,你能告诉我你欠我什么吗?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让你亏欠我许多了,你能说明白些吗?”
花知暖咬了咬嘴唇,面露纠结的神色,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言明。
我不是傻子,大概想得出她口中的亏欠无非是那些陈年旧事,那些陪她玩,陪她逛,然后这些年陪在她身边之类的俗套剧情罢了。可是,这桩桩件件都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仅仅是这些就是她对我的亏欠,那我真不知道朋友这个词还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挑明,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暖儿,我们也算多年的朋友了,你说什么亏欠,说什么要还我,说真的,我很失望。我从来不认为我为你做过什么让你觉得亏欠我的事情,我又何德何能承接你如此贵重的礼物?即使这个礼物对你本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非常昂贵的东西,但是对我来说,一件别人送给我的礼物至少应该是下一次我想再送给别人的时候能够不会因为价格问题无法平衡的时候而感到内疚的礼物。”
花知暖抽了下鼻子,眼底藏着一汪晶莹,面色也白了些。她向别处望去,然后弱弱地说道:
“念儿,难道我们之间不能简简单单的吗?我送你礼物,你又何必在意礼物的价格呢?难道你要我明明有这样的能力却给朋友送廉价的礼物?对不起,我做不到。只要是我认定的朋友,我就会送我认可的礼物,我也不需要你以后送我的礼物价格匹配,对我来说心意是最重要的。”
花知暖自有她的一番理论,而我震惊于她对于朋友的赤诚真心,更羞耻于自己隐藏在夸夸其谈下的那些可悲而又无用的自尊。很多事情也许根本没必要想得那么复杂,我问心无愧,真心与她做朋友即可,又何必纠结于俗事定义的“价值”,然后为彼此徒增烦恼?我纵是坦然接受又能如何?来日我自有一身之全心全意去护她,又何必兀自担心什么还不还得起?
我被她说服了,同时也放过了自己,也许是我的思想照比花知暖俗气了太多吧......我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那与你这位大小姐做朋友可真是好处多多啊,你的那帮朋友岂不是都能得到你价值不菲的礼物?”
花知暖表情严肃地说道:
“念儿,你当我是傻大妞吗?我真心认定的朋友只有你一个人,换做别人本小姐毛都不给一根的好吗?”
我挑了挑眉,说道:
“你这话骗傻小子呢吧?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圈子里还能没几个朋友?别扯了。”
“真没有,别人图我什么我一清二楚,所以,遇到你之前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的神色如常,似乎在说一件毫不在意的事情,可是我的眼前却浮现出当初她一个人的孤独模样,只怕就算是多年已逝,一次又一次的跨年夜里,她都难免饱尝寂寞之折磨吧……
我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满目期待的怜人神情也让我心有不忍,最后摇了摇头,说道:
“好吧,只此一次,下次一定别再这么做了,不然我压力真的很大。”
花知暖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回到店里潇洒地拿出卡来就要付款,我站在一旁弱弱地问了句:
“那个,有折扣吗?”
销售笑道:
“有的,先生,我们现在全系打九折。”
“哦。”
花知暖噗嗤笑了一声,付款之后,盯着我把表戴好,然后说道:
“念儿,现在陪我去买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