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并没有带灵予直接回仙舰,反倒是绕到了一处相对偏远的仙山。说是仙山,灵气却不算多,宗门瞧不上,且灵气驳杂多变,散修修为差了,还会受着异象所伤,故而无人在此修行。
不过这里却跟百华宫相似,灵力的激烈碰撞催生出了诸多壮丽景象,而且这里以水火灵力为主,并不会出现下泥巴雨那样的扫兴天气。
这山不高,约百丈,比起天启山脉的那些,就跟小土包差不多。仙山周围布了几层阵法,迷踪、掩形、隔音、阻遏,很常见的家宅阵法。
银竹领着灵予,踏足山中,手中显出一道小印,那层层阵法便一一化解了。灵予凑前,便见满山桃林,山泉飞瀑。花香醉人,水声泠泠。
山顶上有处小亭,亭上是便是一朵火云。火云密雨,如银线般织入桃花中,打散了落英缤纷。
银竹拉着灵予的手,并未多说什么,噙着笑意,漫步在山间乱石中,并未撑伞,任由这银丝亲近,可那雨却如落于荷叶上一般,圆润地弹开,浸湿了她脚下的土壤。
时有鸟鸣,仙山有灵,故多生养,只是未及那般地步,尚不足以养育妖兽。只是越往上走,那生灵的气息便稀少了,等到了火云下的亭中,周围便了无生机了。
“这里是万权宗名下的烟煴山,虽有灵力却不适合修行,故与荒山无异。若是其他宗门,便将其弃置了,但万权宗却是将其修缮起来,当做景点展览,若是花些灵石,便可以租住几日。”
银竹抚摸着桃树粗糙的树皮,回眸一笑,对着顾盼连连的灵予解释道。
“这山常常会降下火雨,烧得满山焦土,煮得溪水沸腾。于是便设下了阵法,让这火雨仍存却烧不了这一草一木,又种下这片常春桃林,待火雨降下之时,便可见花与火交映缠绵,伴生同陨。”
这时虽下得是寻常雨水,但银竹的话语却让灵予仿佛已经看见了那样的景色,绮丽绚烂,又有一丝生死间的愁苦。
两人继续向上,便到了亭中,亭上的火云灼人,对二位修士来说却不算什么,只是这火光过于耀眼,夺走了半分目光。
银竹轻抬手,便见那六方亭檐垂落下水幕,未将火光全然阻挡,却也减弱了八分势头,于这水幕中穿行,又化作缤纷色彩。
银竹抬起的手稍稍下指,示意灵予于对面就座。待灵予坐下,她又燃起一盏熏灯,取出两尊药鼎,一大一小。
灵予对熏香并没有多少了解,只觉得那香好闻,淡淡地、飘飘远远的,细细嗅过,连神魂都不由得放松,忘却了这几日的忧愁。
“银竹,这香闻起来好舒服,是怎么调配的?”
灵予半摊在椅子上,声音也有些慵懒了,看着银竹游刃有余地摆弄着那两尊药鼎,便随口问道。
“只是寻常的忘忧香,我又添了几味辅药。若是灵予你喜欢,等会儿我便送你几盏。”
银竹避过不答,将一尊药鼎置于一旁,取出封火筒,用灵火煎熬起来。又将另一尊鼎放于亭中,点入半鼎玄水,以灵火熬煮,又投入诸多灵植,轻轻搅拌。
待鼎中之水熬成红白太极样,银竹便又取出二十四碟食材,使其浮于空中,半荤半素,虽已脱离原身,却已经保持着较高的鲜度。
“临来奇想,未作远谋。便随意购置了些许食材,再向万权友人讨了壶酒,也不知合不合口。”
银竹取出酒壶,先为灵予斟上一杯,又为自己斟满。
“美酒佳人,又怎能苛求?”
灵予接过酒杯,看着银竹的眉眼,便装模作样地接上了一句,只是说出口去,又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闷在心里懊悔不已。
“呵呵,平日倒不见你如此拘谨。”
银竹轻笑一声,之前她跟灵予窝在灵泽宫时,却不见灵予这般姿态。
“这般坏心眼。”
灵予嘟囔一句,银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偏跑到这种地方来,让灵予不禁想起来苍启宗的药田奇景。只是相比那时,两人的关系却远非平常了。
虽然同样是紧张,但此时却多了份窘迫,让灵予忍不住将杯中酒水饮尽,想着靠醉意逃过这份尴尬。
“怎么喝得这么急?”
银竹明知故问,她是越来越能读懂灵予了,最开始直觉灵予懵懂天真,再后来便察觉到她藏在心中的谨慎阴狠,但最后却又回到了起初的天真可爱,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只是难以读懂罢了。
“这肉好吃。”
灵予不答,烫上一盘肉,自己吃下一片,又往银竹嘴里塞上一片,希望这美食能堵住银竹的嘴。
银竹没再逼迫灵予,只是看着她,慢慢品味着口中佳肴。灵予却被看得发毛,进餐的速度也慢了不少,抬起头,不满地看着银竹。
“嗯,真的好吃。”
银竹知道灵予想说什么,却只是缓缓咽下口中的食物,将鼎中被一扫而空的食物又补上了一盘。
“那药鼎中熬得是什么药?”
灵予却没再吃,反倒是看向了一旁静静煎熬着的小药鼎。她那敏感的直觉告诉她,银竹的这番姿态绝对不单纯是想请自己吃顿饭那么简单。
“我记得你说过要吃一辈子我做的饭来着,对吗,灵予?”
银竹看着鼎中漂浮着的食材,轻声问道。
“那是当然,毕竟你做饭这么好吃,嘿嘿。对了,你怎么不叫我师妹了。”
灵予不知为何却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尬笑一声,想把话题岔开。
“你不也不叫我师姐了吗,这般忤逆伦常,倒反天罡……”
银竹反问道,让灵予有些回答不出口。灵予就是觉得,那天之后,或者更早之前,她跟银竹的关系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师姐妹了,便不想再这样用这通用的称谓去叫她。
“我和你是一样的。”
银竹没在意灵予的沉默,继续说道,她已经猜出灵予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好像那生有玲珑心的人是她一样。
保持沉默的灵予却害羞了,不再去问反击能力过于强大的银竹,继续闷头干饭。银竹也不嫌弃,任由灵予下箸,自己则为她补充这鼎中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