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额!主人怎么了!”她慌忙摆手,却被一个劲儿往后压,泪水打湿了弥撒的手掌。
“打狗,来蹭饭吃的狗。”
主教黑袍破破烂烂,右臂赤裸,上面或是以前烟头烫伤的灼痕,或是新添的流血啄痕,淌着血。
腿似乎也扭了,鞋子都掉了一只,赤脚走回来的,身上夹杂着草屑,看起来路上倒地过很多次。脸上破了,但没有流血。
多萝西终于挣脱开了,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跪下,抓住他的手。
“主人!我能给你做什么……我——”“闭嘴,然后,让开。”他很累,没力气和她争辩,可哪怕只是微微站起,上床,都要耗尽所有力气,然后往墙上一倒,喘着粗气。
“那个老头?你给他几块饼干不就得了。”弥撒认识那个叫坦什特的,自打被赶出来后,到处蹭饭吃,倚老卖老,开口就是“想当年”。
“你懂个屁。”主教咬紧牙关,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疼痛难忍,喘息声都在颤抖。
“主人……”多萝西趴在他身边,给他吹伤口。
“啧啧,嘴硬。”弥撒下了床,倒了开水,烫了烫剪剩的布料,又端了一盆到她跟前。
“我自己来。”主教扭头,用嘴叼来床边的毛巾,甩头丢进盆里,腾出一只手,开始清洗,但总是痛得手滑,下不去手,只能“嘶嘶”着。
“我来——”“我都说了我自己来。”他愤而一敲床板,可却没力气闹腾,靠回墙边,不省人事。
“逞什么强啊。”弥撒冷哼,自己洗毛巾,打水,给他擦手上的泥渍和血迹。
他以前从来不让她检查自己的身体,但现在纯属没办法了。
擦拭到伤口时,主教的手臂会抖。
“痛吗?”“痛你妈。”
他另一只手臂捂住眼睛,也就剩嘴硬了。
多萝西不想闲着,就来回帮他们换水。诙笑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哇哇”叫,但很轻,闹腾了一会儿,就自个儿滚到床底下去了。那里有它的小被子,小枕头,稻草扎的。
因为没消毒的东西,只好用烫的。这时候主教会来回甩头,腿不安地搓动着,眼睛挤出泪水,但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不怕,不怕。”多萝西趴在他的肩上,摸着他的头。
良久,烫红了,也麻了,终于可以开始裹绷带了。伤口不深不大,就是多,在这种冬天,不处理的话,会生疮的。
裹的时候,主教又故作深沉,额头抵着墙,手捂着嘴,看着伺候他的弥撒。
“薇薇安——”“给你脸了。”弥撒狠狠揪了他的腿一把,就差把肉拧下来了。
“噗,哈。我是说,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他苦涩地笑着,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缓解自己的剧痛,眼睛依然眯着。
“‘想’?我不想杀你,白天那是我被逼无奈。我不像你对杀人有偏执。我只是想要让我哥过得好一些,就这样。”
“骨科,乐子。”“神经病,也不看看你自己这臭脾气。”
“我脾气怎么了?你不就喜欢我这么对你?”“我对畜牲向来是很宽容的,所以对有些行为置之不理,毕竟我不指望它们听得懂人话。我是个讲理的人。”
“哈,贤妻良母,想必自己的孩子对她一定很好吧?”“还是比某些断子绝孙的好一些的。”
虽然这么骂着,但弥撒裹得很用心,确保不会漏风沾水,弄完之后还要再拍两下。多萝西很不解地摇头晃脑,但也不敢开口问。
“别死了,狗东西。”弥撒踩了下他的脚,拿起包,要出门,又回头伸手要今日份报酬。
“饼干在仓库里,袋子装好了。”主教摆手,打发她走。
弥撒走后,寒风又把门吹开了。多萝西帮忙关了门,又生起火堆,请他坐近,烤火,自己则乖巧地跪坐在面前。
“还需要什么吗?”“别这样,起来,坐我旁边。低头说话难受。”主教没有看她,而是观赏着自己身上的绷带,叹息不止。
“遵命!”多萝西一下子跳到他身边,跟着床上下晃了两下,冲他微笑,袒露胸口,手紧紧揪着被子。
“啧……该和你讲清楚了。”主教伸手,探进头套边缘,一把扯下头套来,气喘吁吁,一根手指抵着,在她面前转圈,“你以后,也要有伪装,别让别人知道你是女孩子,听见没有?”
她抖开自己的头发,疲倦又凶狠的眼神毫无保留地刺了过来。
“啊?”多萝西这才发现自己忘了主教其实是女孩子,反倒害怕地用被子捂胸,往后退了一些,低头颤抖,不愿相信,喉咙里呜呜响着。
“回话。”主教抬头,俯视着逼问。
“听见了!”多萝西脱口而出,之后又忙捂住嘴,弯腰致歉,头抵着床板,“听……听见了……”
美梦破碎了。大叔走了,现在是噩梦的开始。多萝西已经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般的羞辱了,相当乖巧,字面意思上的五体投地。
“唉,你这……”卡塔琳娜甩甩太久没动,都开始僵硬的手,然后扶起她,拉到自己身边,“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明白。”多萝西摇摇尾巴又点头。
“你是不是被某个风老头抓走过。”
“对——”多萝西立刻回答,但没有发完整音就定住了,眼中立刻没了高光,异样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没有再看主教,只是看着自己的双腿。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她想靠眨眼来摆脱它们,但它们只是愈演愈烈。
好害怕……好怕又被身后飙来的乌鸦抓住,拖回那个狞笑的老头身边。
“那你被抓走之后,他们对你做了——”
“不要!”
头疼欲裂!多萝西猛地折腰,咬牙咧嘴,指尖嵌入头皮之中。她不想回忆起那段被反复穿刺的时光,哪怕血流不止也无人过问。
“不要碰我……好痛!不要打我!”她痛哭流涕,仿佛现在仍有一群变态拿着拆开的电线串成的鞭子抽打她。
病因找到了。掐指一算,她被抓进去的时候才十四岁。
她听说过他爹,睡袋教前主教,靠谱的熊叔,把女儿护得很好,老实巴交,其乐融融地过日子。
这小姑娘不懂外面的恶,被带到那边去,还傻乎乎地说要帮他们捶背,泡茶,迎接她的是前所未有的折磨和羞辱。
“多萝西,你看。”卡塔琳娜晃晃她的肩膀,把自己的项圈,亮在面前。
只瞥了一眼,多萝西就疯了一般往后扑去,腿蹬着床,腿到墙边,撕心裂肺地高喊。
“不要戴!不要戴……求求你们行行好!”
她用力过猛,竟抓下两小撮头发来,还带着血。可身体上的剧痛却远不止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看清楚,这是我的。”卡塔琳娜凑了上去,俯身,让她看个清楚。
多萝西仍旧在发疯,直到精疲力尽,瘫倒在墙上,才得以看清这个带血迹的,破了皮的项圈。
“你……的?”她哽咽着,如同有人在掐她脖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我的。”她还给她看上面的名字。
“你也被……”多萝西啜泣着摇头。
“我想,我们见过?我被抓过去了一年。最后一个月,有见过一个兽人。”卡塔琳娜给它丢开,稳稳抛回尘封的箱子里,坐在她的身边,理好她的衣襟。
“她也爱哭哭啼啼,叫太大声了,总是挨打——”
“是我,是我!”多萝西激动地踏着腿,随后飞扑上去,抱住她的腰,头埋入胸口,抹着鼻涕与眼泪,暴风哭泣,“我想起你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