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雪终于是停了。
(删减1500字)
“唉哟……”“胡萝卜——”“别舔我!”现在哪怕是风吹一下,都会让她有些后怕。
沙琪玛半恼,长哼出一口气,趴在她旁边。
“不是,你晚上还用那个?”“我……我冷啊……”
她脸着地,跪坐着,支支吾吾道,泪夹着汗,手捂着肚子。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害得她全身一阵哆嗦。
“我回来啦~”小纸片熟练地从独属于自己的门缝里挤了进来,欢快地绕了两圈,正要窜上楼去,可却半途停止,随后折返,透着墙上的缝隙往这边瞟。
“出来。”
“哦……”小纸片喟然长叹,很不情愿地飘到林小姐面前,卡在木板缝间站立着,“好久不见——哇,你怎么了!”
“小声点!”她捂住了它并不存在的嘴巴,警惕地扭头向楼上,惊恐立刻把疲惫冲走了。
没有动静,看来他们真的累坏了,睡得很熟。
随后,她怪责地扇了它一下。小纸片委屈地弯了腰。
“抱歉,我不知道您来了……”
“既然是你这个呆瓜,那就情有可原了。”林小姐撑起上身,靠在墙上,盘起腿,用触手勾来烤得暖呼呼的白丝,一点点套上,又白了它一眼,“不过,你貌似在这里玩得很开心呀?”
“不是不是!我有好好监视他们……”
“监视?我的命令可不是监视。”穿好了一只,林小姐咂了下嘴,警惕地又往楼上瞟了一眼,挥手差遣沙琪玛去楼梯口盯着。
它极不情愿地去了。
随后,她凑近小纸片,冷颜俯视道:“我要你拆散他们,让微笑教分崩离析。”
“对不起,我没有力气,我做不到……”
“你不是当小邮差,还当得挺开心的嘛?”林小姐狠狠弹了下它的脑门。
“不是!这只是为了博取信任,然后找准机会挑拨离间……”
“得了吧。你这种胆小怕事的东西。”她拉开了袍子,胸口生出洁白的花束,“要不是我的这朵花尚不成熟,顶多造出你们俩来,我早就把你撕了。”
“对不起……”
这些能创造妖灵的紫罗兰虽然千金难买,但大多有价无市。
十朵紫罗兰,对应十宗原罪,但据已知情报,目前只有一朵得到了完全共鸣,可以创造那种毁天灭地的妖灵,其余要么还是雏形,要么不知所踪,所以那位魔王才派她找有缘人激活这些花。
顺带一提,最初展现的那朵〔傲慢〕之紫罗兰,创造出了天灾级别的A级妖灵,堇青蛛母,差点干穿R公司总部。
对于这种奇耻大辱,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是大肆宣传紫罗兰的神力,哄抬价格,不断在末尾加“0”,塑造一种传奇感,这样落败也就情有可原了。
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之后,林小姐又戳了戳它的小脑袋。
“你最好给我记住,你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造物,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明白……但,但是,为什么?没有让微笑教——”
“亲爱的!”林小姐一把扯起它,正要发作,却被沙琪玛制止。
“嘘……”它抬起蹄子,警告着。
思索了几分钟,她发觉对这么一个啥也不会的废物寄予厚望实在有些愚蠢,自我感叹。
“你也得给我和我的马铃薯一个解释。”沙琪玛轻轻跺脚,瞄了眼楼上,又溜了回来,“讲清楚你接下来的计划。”
“唉,行吧。”她招手,抱住它长长的脖子,拉近,又挥动触手揪起小纸片,尽可能压低声音,“我这么问吧,满分一百分,你们给现在的微笑教打多少分?”
“一——”冷酷的眼神刺了过来,小纸片只好改口,弱弱道“一……六十分……”
“我也六十分。小弥撒服务很周到。”沙琪玛拍拍胸脯,哧溜口水,“要是再给我几根胡萝卜,我打九十分。”
这儿有取暖的火堆,不漏风的墙,毯子和热水,养眼的服务员,真可谓是这片风雪中的净土。
“哼,要我说——”她拳头捶捶沙琪玛的后颈,摇头,“零分。”
“为什么……”“对呀,为什么?这儿多舒服呀,小弥撒昨晚还亲自照顾你咧。”轻声细语,屋外的滴水声都比他们的说话声大。
“但是,再过半个月,这儿的人全得完蛋。”冷哼,“不专心搞防御工事,还把执行者派出去帮忙?一个风球砸过来这破屋子就塌了。”
“多萝西没什么战斗经验,法术也绝对伤不到那个疯子。更糟糕的是,别西卜和约书娅,一个操劳过度,一个重病缠身,怎么打维德?哦天呐,一个最普通的风暴教信徒过来都能把这里端了!”
沙琪玛和小纸片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别说我不给机会。前几天,我叫天辉事务所过去奇袭维德,就没想着杀了他,只是想重创他,给微笑教一丝胜机。啧!再给我装八个脑子,我也想不出他们到底怎么死的!”
“我的胡萝卜……”沙琪玛眼眶湿润了,看向一旁。因为主人说这场仗包赢的,所以它就把所有的存货全搬上了车,准备看戏的时候大快朵颐,没成想,为了逃命,全都丢了。
林小姐咂嘴,又想到那场惨败了,脑壳痛,手挡住眼睛,徐徐摆头。
“无论维德用了什么手段,他赢了,甚至可能毫发未伤。”
“怎么会……”小纸片软了下去,无声哽咽。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叫色彩收尾人来?”沙琪玛头碰碰她的脑袋。
“堂吉诃德是我千辛万苦换来的底牌,我不会这么早就打出来。”叹息,她也很为难。
她千里迢迢跑去骚扰无所不知的浮士德,问东问西,终于给浮士德问烦了,甩来召唤那位老朋友,闪金耀阳的信物,打发她走。
这个信物是无价之宝。只要不违背信条,堂吉诃德就会义无反顾地从天而降,为你践行正义。
“所以,我的计划是……让这儿的人死光光,就留下约书娅或者别西卜——”
“呜啊!”“别叫!”她一把抓起小纸片,狠狠折了一下,差点把它弄昏死过去,随手抛向一边。
她本以为坦什特能干死一两个人的,但真没想到他给自己玩脱了,到头来还得她亲自来。
小纸片哀求着,撞她的触手,但力气太小,无法被感知。
“还有半个月,来得及。既然约书娅有病,那就杀她,就这么定了。”她低头嘟囔一番,一拍大腿,舒畅长呼,“你们能想象到吧?看着妹妹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的别西卜……会爆发出怎样的仇恨?”
本来的设想是,别西卜把仇恨之紫罗兰给妹妹的,再掐死他,约书娅就会发疯,与魔王之影完全共鸣。但弥撒肯定已经发现了那朵花扎根于心脏,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必然不会给妹妹,而且约书娅现在已经没办法战斗了。
“咳咳……”小纸片想说些什么,但脊柱都被折断了,只能发出气音。
“这样不太好。”沙琪玛搓搓下巴,跟上她的节奏,“你应该先从普通信徒开始,一个个害死,再毒死多萝西,砍死马斯,饿死诙笑,让他们绝望,最后逼他亲手掐死妹妹,让她从病痛中解脱。”
“然后和他说:‘维德的仇恨太强烈了,害死了她。’”
“对!”
“你很懂嘛沙琪玛!这样循序渐进才有意思!”林小姐激动地搓着手,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再无依靠的小弥撒那崩溃至寂灭的表情了。
他会挂着黑眼圈,不再言语,但会偶尔“啊呜呜”痛哭,又很快止住,对一切无感,但强得要命,起手即可以黑灰创造仇恨的巨兽。
他是一具行尸走肉,但在心灵的最深处,对她,会泛起一丝感激,因为她相当善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揭穿了恶人的阴谋,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为妹妹报仇。
她会牵着他的手,白天大杀四方,晚上共度春宵。那种尸体般的表情,总是引人去攻破啊……
“太棒了……这是最棒的结局,不是吗?我可以做他的妈妈兼爱人兼主人,就像轻小说男女主一样,所向披靡……”
林小姐手捂着嘴巴,腿和触手都躁动着,已经能够幻想到那美妙的时光了。
“还有胡萝卜——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干嘛杀维德?这儿不关咱们事吧?”沙琪玛挠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我难道没讲过吗?”林小姐投来埋怨的目光,但看它这么呆滞,自己也张嘴抬头,惊讶了,“额……我真的没讲过吗?”
“没印象。”
“噗……”嘟嘴吹气,她伸手进触手堆中,摸索起来,摸出一小袋润滑油,连忙塞了回去,咳了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替R公司,灭掉魔咒教这个胡作非为的邪教,才来到峡谷巷的?”
她掏出一把信用卡,紧握手中,“咔”一下展开成一面扇子。
“一张十五万车菊盾,一共十张,R公司出的钱。”
“逆天。”
“还有两张待签身份卡……我和小弥撒一人一张~”她再次撑起脸,陶醉地笑了,一挥手,合上,闭目抬头,满满幸福感。
“那为啥R公司不派集团军扫荡……”“因为d公司w公司什么的会拿人道主义和其他狗屁道德施压,只能借刀杀人咯。”
耸肩。他们可不是真的在乎峡谷巷的蝼蚁们,只是想让竞争对手吃瘪。
“那之前帮维德……”
“这么蠢?峡谷巷那么大,魔咒教教派又那么分散,一个个清怎么可能杀得干净?”她轻蔑地笑了,卡片扇子敲着大腿。
“当然得有个人给他们统一起来才好一网打尽嘛。坦什特时期的风暴教虽然大,但他本人只知道研究那些破〔罪魂〕,完全没有统一的心思,换成年轻气盛,野心满满的小伙子岂不是更好?”
“不是……”沙琪玛惊呆了,腿都在发抖,真该庆幸这个女人是自己人,而不是对手。
小纸片挣扎着,想要弄平折痕,恢复说话的能力,但根本做不到,也飞不起来,只能闷声咳嗽,绝望无助。
“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干出一番事业了——但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忽然,她一扇卡片扇子,掀起小纸片,弹出触手,揪住一角,揉皱。这相当于抓住一个小孩的手,把里面的骨头捏得粉碎。
“啊……”“当然,我不会忘记你。”林小姐邪魅地笑了,把玩着它,享受着折磨幼小生命的乐趣,“现在,〔罪魂〕。”
她一挥手,凭空洒出一堆纯白墨水,四散却又悬停在半空中,之后以指为笔,在空中写下契约。
这是她新开发的法术,因为随身带的纸往往会被黏液弄得一塌糊涂,还不方便存取。
“我已献上虚妄,易得真实,与汝签订契约。”
念词的同时,文字已然显现空中:禁止吾之造物将今朝之事以任何方式告知他人,否则,即刻遍历千遍死亡至灵魂粉碎,万劫不复。
“我没意见~”沙琪玛伸出蹄子,碰了碰她的手指,完成了签订。
“咕……额啊……”小纸片崩溃了,脸上湿漉漉的,一直在挣扎。
“呀,柴没了。要不你进去先烧一烧?”
“不……不……”恐惧,终究战胜了那一丝莫名的亲情。小纸片卑微地碰触了她的手指,签约。
“这就对啦~”林小姐绽开笑颜,双手撑头,开着花,回味起昨晚小家伙给自己脱丝袜时的畅快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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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虚饰〕?不少人认为,〔虚饰〕就是撒谎骗人,但这其实是莫大的误解。
倘若谎言能产生罪孽力,那一人一张嘴就能创造泼天富贵,连匹诺曹都可以成为〔虚饰〕魔王。
〔虚饰〕,与众念恰恰相反,不允许使徒欺骗他人,或诉诸谎言。换言之,〔虚饰〕使徒没有办法撒谎,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缘何取得这份罪孽力?答案是在恪守诚信的基础上,利用信息差,玩文字游戏,蒙蔽他人,祸害他人。
很简单的例子,电视购物。挂着净水器九块九带回家,到货之后却要加收三百块快递费和包装费。
〔虚饰〕既相当依赖语言的艺术,又不可离开精湛的计谋,所以那些〔虚饰〕使徒一个比一个狡诈。
于我个人而言,〔虚饰〕使徒绝对是所有使徒中最奸佞,最不讨喜的。
故而,务必远离。
——《罪与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