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那孩子差不多了,大尉就晃回来了,刻意把脚步声放大。
保险箱的锁已经打开了,但门还没有开。
别西卜坐在保险箱上,看着摄像机的屏幕,头压得很低。
眼睛很酸,想哭又哭不出来,一想起这些合照和妈妈被凌辱的照片存放在同一台设备里,心里就说不上来的难受。
“开了?”
“打……打开了。”他喉咙里咕噜噜发出的第一个音,之后咽了口口水,才得以正常说话,抬起头,望着她,困惑又疲惫,但更多的是无法释怀的哀伤。
“密码?”
“日期。”
他指着那张新年合照右上角的日期。
“那让我检查一下里面吧。”大尉拉拉手套,掐灭了烟,插在毛茸茸的熊耳朵里,“可能有危险,你先让开。”
“好……”
别西卜挺身落地,夹着相机,提着裙子,让到一旁去。
大尉脱下了大衣和帽子,托他拿着,拍了拍手,蹲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把手。
振动波传入内侧,探出物质的大致形态……
“嗯?”大尉将信将疑,将保险箱拉出一条缝就松了手,拍拍顶部和侧面。
振动显示,里面有两样东西,一大一小,质量很轻,都不像是炸弹。
她再次握住了把手,再徐徐拉开一点,另一只手抓起一块乒乓球大小的石头,紧握,点石成金,借着它的光往里看。
“啧……嗯?”她难得露出了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有问题吗?”小弥撒抖抖衣服。
“没有。你可以过来了。”大尉拉开保险箱,站起,扶住下巴沉思。
走近一看,里面的东西是她的过去,泡面和香肠。
“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将应急口粮放在保险箱内?”
大尉又检查了一下,生怕底座或者保险箱夹层内还有火药,内部重量变化就会引爆,但振动并没有发现这种结构。
别西卜则将东西拿了出来。
方便面,红彤彤的,桶装,红烧牛肉味。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而且保质期是十年,再过不久就要过期了。
火腿肠也是如此,保质期很长。
“这是信物。”别西卜给大尉看那张新年照片,他们胸前的勋章。
“原来如此。”真是虚惊一场。她拿下插在耳朵里的烟,食指拇指一搓头部,再次点火,叼起。
小弥撒看着产地和配料,又免不得看见封面上那一大碗躺着青菜牛肉的美味。
“这个可以吃吗?”
“可以。但是你不留作纪念吗?”大尉皱了皱眉。
“它们快变质了。我不希望它们变质。”他深深地望着左右手中的佳肴,并不是嘴馋,而是不做些什么,实在无法平息心中那阵不明的悸动,“不过还是问问妹妹吧。”
“依你。食物和箱子都是你的。”大尉如是说,走了。
一抬头望天,已经黄昏了啊。天空金灿灿的,晚风越来越凉,下垂的太阳反而比白天更加耀眼。
“轰隆!”远处一道漆黑雷霆轰击大地,劈焦了信徒们收集的骨头之类的物件。
妹妹下班了。
黑金国际的雇员们也坐在帐篷外看,“芜湖”地轻声叫唤。虽然已经看过两次了,但再看一遍还是很震撼。
微笑教这奇葩的致富手段更让他们感到惊讶。别的教派不是杀人就是抓奴隶来着。
信徒们齐刷刷涌到有着围墙的篝火营地里吃饼干去了。
“呼啊!”告解室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了。
约书娅手压着门,肩膀压着手,倚靠在门上,眼睛紧闭,一身是汗,喘着白雾。
“约书娅。”
门外,哥哥站在离她五步远处,站在变黑的夕阳中。寒风吹动着他的发丝。
她又挂起了微笑,三步并作两步跑来,靠近后又扑出,紧紧抱住哥哥的脖子,一起转了一圈。
“哥哥!”她欢喜地叫着,之后又气喘吁吁,呼着白雾,望着他的眼睛,不愿别开目光,脸颊被冻得红扑扑,摸起来冰冰凉。
“辛苦了,约书娅。”他摸摸她的脑袋。
她也跟着他的动作,摇晃着头,任凭他把自己的头发抓乱,笑天真又烂漫。
“你也是,小弥撒~”她翘起腿,又贴在一起,相互拍了拍背,余光瞥见哥哥手里有东西,又让了开来,“这是什么?”
别西卜简单解释了一下方便面和火腿肠的特殊性。是林小姐和爸爸友谊的象征,就和红烧牛肉一样火热的友情,但恋人未满……
妹妹听得很认真,皱眉,又舒展,还有些许愤怒,拳头都硬起来了,但不是因为那个姐姐差点把她弄死,而是林小姐居然敢对哥哥出手,还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弄出了心理阴影。
“所以,哥哥就来和妹妹商量了?”约书娅歪歪脑袋,手抵着下巴。
“嗯。我觉得约书娅比我擅长处理这种事。我听你的。”
他们共同拿着泡面,上面压着一根火腿肠。
“唔……”约书娅闭眼思索,脑袋摇摇晃晃,没过几秒,就伸出了手指,亮起了灯泡,“那就吃掉吧!”
“要毁掉它们吗?”看来妹妹还是恨她的。
“不是,别西卜误会了。”妹妹摇头,敲打着盒子,“妹妹不是要毁掉它们。恰恰相反,妹妹觉得应该保护好它们。”
别西卜不解,也跟着微微摇头。
“如果把它们放着不管,里面就会长各种细菌的吧……”约书娅害怕地咬了咬手指,但随后又变得自信,“这是爸爸和林小姐友谊的见证。妹妹不希望它们变质,腐烂,想要它们能一直保存下去。但我们现在做不到。”
“这么说,约书娅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才决定这么做的吗?”
“不能这么说的。”妹妹捏捏他的鼻子,要他注意听好,讲得头头是道,“爸爸的眼光很好的,不然怎么会和妈妈结婚呢?”
别西卜一眨眼,挪开了目光。哪怕最近这几年妈妈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哪怕以前最温馨的记忆一点点模糊,她仍深爱着妈妈。
忽然,他心头一颤,想到一个搁置已久,却很恐怖的事实:妹妹到现在都不知道,爸爸妈妈已经归去了。
她仍坚信着,爸爸妈妈是因为受不了她的怪病,去外面旅游了,只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爸爸妈妈就会回来……
“妹妹的意思是,既然那些照片上,爸爸和林小姐玩得那么开心,说明林小姐并不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嘛!”
约书娅晃悠着手指,夺回了他的目光,讲得头头是道。
“肯定是有很坏很坏的人,和那个赶乌鸦的臭烘烘老法师一样的人,把她教坏了,对吧?”
别西卜有些惊讶,点了点头。
约书娅的话一下子就点醒了他:这十年,林小姐经历了什么?
黑金国际的雇员们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但他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变故……
卡塔琳娜姐姐。
决战之夜,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很困,但又充斥着杀意。她不可能会为皮带帮的死感到愤怒,又为什么要在这么差的状态下来打,中途还杀了自己的信徒和难民……
明明,两天前,她还坐在他旁边,和他表白呢。
再回想起“新年快乐”。爸爸的笑是真心的。她可能做过坏事,
“哥哥……哥哥?你在发呆哦?”妹妹的手又在眼前摇晃,随后脸又被捧起来,转了过去。
她很担心地望着他,捏了捏脸。
“嗯……抱歉,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