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深处的紫禁之巅,太皇太后的金銮殿内,普济真人突如其来的觐见,犹如一股突如其来的春风,既让人意外,又恰好迎合了时下的心境。
太皇太后轻轻合上眼帘,悠然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电般扫过弘治皇帝,语气温和却坚定:“本宫本不应涉足朝臣的选任,但事关太子,情之所系,便乱了分寸。这林蒙之才,本宫难以评断,但此人若真是妖言惑众,便让普济真人亲口向皇帝陛下禀明,他来得正是时候,宣他进来吧。”
弘治皇帝心中虽有几分不悦,对道士本就存有几分排斥,对这位普济真人,若非其品行尚可,早就将其拒之门外了。然而,太皇太后对他的信任,似乎胜过一切。
“哼,本宫偏要借一位道士之口,来评判一位朝廷命官……”太皇太后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林蒙是否胜任,便看真人的眼力了。”
弘治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孝顺之心使他不得不遵从太皇太后的旨意。
不多时,普济真人步履沉稳地踏入大殿,身着朝廷赐予的华丽道袍,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贫道普济,见过太皇太后,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他曾在朝廷的祭祀大典中见过宫中众人,因此对殿中每一位都熟识。
太皇太后见到他,原本严肃的脸色瞬间绽放出柔和的笑容,忙不迭地让他起身:“真人不必多礼。”
弘治皇帝则面无表情,对这位道士的存在视而不见。
太皇太后继续说道:“昨日,本宫赐你一部经注,那写此经注的年轻人,胆大妄为,本宫虽读经多年,但对经义所知甚少,故想听听真人的高见。”
朱厚照心中不禁苦笑,林蒙即将被逐出京城,这一切似乎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普济真人却是一脸震惊:“这经注,竟出自年轻人之手?”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经注中蕴含的道义之深,让人难以想象竟出自一个年轻人之手。他原以为那经注必是某个隐居高人所写,年纪至少应有花甲之尊,岂料竟是一个年轻的少年。
普济真人心中涌起一股想撞墙的冲动,自己苦修经文数十载,竟不及一个青年。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对道家经典深信不疑,对任何试图歪曲经义的行为都极为反感。
“不仅仅是年轻人,简直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太皇太后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真人,这经注有何不妥,你不必有所保留,直言相告吧。”
“乳臭未干,少年郎……”太皇太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却也隐藏着对年轻才俊的赞赏。
普济真人瞬间面色涨得通红,仿佛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那老脸火辣辣地发烫,犹如被烈焰灼烧。一时间,他仿佛置身于一场激烈的交锋之中,对方的手掌在他脸上空挥,每一击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羞愧与懊悔。
深吸一口气,普济真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敬仰与震撼:“回禀太皇太后,这乃道家至宝,贫道拜读之下,五体投地,心生敬畏。”
殿内气氛顿时凝重,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异样,张皇后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而羞涩的朱秀荣也忍不住抬起了迷蒙的双眸。
朱厚照一脸茫然,四处张望,心中暗自思忖,这真人究竟在说什么?
弘治皇帝目光深邃,已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太皇太后原本安详地端坐,此刻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皱着眉,惊异地问道:“真人,此话当真?”
太皇太后仍旧显得有些困惑。那部经注,分明是离经叛道的产物,天下诸经她都曾涉猎,却从未见过这一篇。太子和刘瑾的反馈让她确信,这定是出自那位年轻气盛的林蒙之手。
一个少年,未曾涉足修道的领域,却胆敢对道德经进行注解,这等行径简直狂妄至极。然而,普济真人如此评价,让她不禁怀疑,是自己误解了什么。
然而,喻道纯眼中却闪烁着崇敬的光芒,他诚恳地说:“太皇太后娘娘,贫道研读此经注已达七遍,观中同道也纷纷赞叹,贫道愧不敢当‘赞赏’二字,唯有顶礼膜拜,自愧不如。此经上承宋元诸经,海纳百川,又有作者对道德经的深刻理解,实乃不可多得之宝。”
“你的意思是……”太皇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王艳连忙搀扶住她。
太皇太后却推开王艳,努力站稳,脸上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这难道不是歪门邪道?”
喻道纯严肃地回答:“太皇太后娘娘,此经继承道德经的精髓,贫道虽不敢妄加评论,但确信其流传后世,可与真靖仙人的《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比肩,流传千年。”
此言一出,不仅太皇太后震惊,连弘治皇帝也满脸惊愕。
弘治皇帝对道人并无好感,这源于历史遗留的印象。由于与先皇帝的关系,他对道人天生抱有反感。然而,对于真靖仙人,他也有所耳闻。陈景元,北宋最着名的道人,自号碧虚子,宋神宗赐号“真靖大师”。传闻他在宋哲宗绍圣元年飞升,位列仙班。
在这古老而神秘的大殿之中,一段尘封千年的奇闻轶事正缓缓揭开。虽然世人对此抱有几分疑云,但那本被正一道和全真教共同奉为圣典的《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确实让道家南北皆拜,将真靖仙人尊为祖师。
然而,就在今日,一位名叫林蒙的少年,竟以一篇自创的道经,与这圣典相提并论!这消息,出自龙泉观普济真人之口,却是让人不得不信。
朱厚照惊讶得低语:“这小子,竟还有修道之才?”
太皇太后心中五味杂陈,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困惑,凝视着普济真人手中的《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她熟读此经无数遍,对那位飞升的仙人充满了崇敬。
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位北宋仙人,与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联系起来。殿内寂静无声,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回响。
“哀家……”太皇太后抚着胸口,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王艳和张皇后急忙上前搀扶。
“不必了!”太皇太后忽然提高声音,深深吐出一口气,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是那口气终于得以释放。
她挺直腰身,感慨道:“哀家万万没想到,竟有如此明珠,竟在眼前而不识。”
一声叹息后,太皇太后苦笑,她一生诵读经文,却不知其真意,却对那些好战的武人颇有微词,这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真人,莫非对林蒙太过推崇了?”太皇太后仍带着几分狐疑。
普济真人内心自愧不如,他自认为与林蒙相比,相差甚远。他急忙答道:“回禀娘娘,贫道不敢妄加评鉴。”
太皇太后更加惊异了,普济真人竟然认为自己与林蒙相去甚远。
太皇太后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念着:“林蒙……林蒙……”
这个名字,因张家与周家之事,她曾有所耳闻,而如今,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越发深刻。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一个少年,怎能着此等经文?真是不可思议。”
这一切,都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普济真人苦笑道:“悟道不分年纪,关键在于‘悟’字。贫道虽勤学苦练,却一无所成,实为笑谈。或许,林蒙另有机缘也未可知,若能问个究竟,便知分晓。”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她不得不对这个林蒙重新审视。她没想到,这样一个顽皮小子,竟能领悟道家真经,这让她感到既惊讶又好奇。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半晌才缓缓说道:“传旨,请林蒙于六月初九午时入宫庆寿……”
在这宁静的氛围中,她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深邃的思量,仿佛在字斟句酌间,试图将这份邀请赋予更深层的意义。她最终缓缓开口:“不如,咱们就在辰时与太子共赴御苑,一同向太皇太后问安。”
弘治皇帝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紧,仿佛感受到了一丝不可言说的微妙变化。
转眼间,六月初九,太皇太后的寿辰如约而至。在这一天入宫为寿,本是一件寻常之事。
然而,其中的时辰却暗藏玄机,引人遐想。
起初,太皇太后安排的是午时之约,正午时分,正是宴席开席之际,命妇们纷纷入宫,共享盛宴。然而,太皇太后素来不喜铺张浪费,因此所请的命妇多为京中的国公夫人与一品诰命夫人,人数寥寥无几。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际,太皇太后的心意却再次生变,将午时之约改为了辰时。辰时,即卯时之后,早餐过后,太子亦将随同前来问安。这分明是对太子的一种超乎寻常的礼遇。
要知道,除了皇室宗亲,如此时辰入宫,实乃大不敬之举。这份邀请,无疑是在无声中,为太子铺就了一条通往荣耀与尊贵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