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宫的幽深角落,林蒙以一副庄重而略显滑稽的姿态,仿佛一位戏台上的老生,绷紧着脸,对着弘治皇帝缓缓道来。
“陛下,臣虽久病,却深知医道,这脑残之事,岂能不知?臣自诩胆小,更不敢有半点欺君之意。”
他的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涧清泉,那张俊朗的脸庞上,真诚的光芒熠熠生辉,让人难以窥见一丝破绽。
这一次,他在阴沟里翻了船,皇帝竟然以言语治罪,这简直是天理难容!
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林蒙不得不提前做好“预防针”,声明自己患有脑疾,有时言语不实,还请陛下海涵。
“……”
弘治皇帝闻言,面色瞬间凝重,心中或许有一丝微妙的羞愧在悄悄滋生。
纵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却也难免人性的一面。他沉默着,不发一言,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锁定林蒙,那俊美的脸庞上,真诚与委屈交织,让人心生怜悯。
弘治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悔意。
一个年轻的晚辈,一个身残志坚的少年,立下赫赫战功,却反遭惩罚,这于情于理,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他眉宇间不经意间皱了皱,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对林蒙微微一笑。
“这一次,确实是朕的错。”
林蒙心中早已波澜不惊,他深知,这不过是皇帝的一次妥协,却也因此松了一口气。从此以后,他不仅可以畅所欲言,更能放手一搏。
朱厚照闻言,震惊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只能低头沉思。
他心中暗暗诅咒,为何自己就不是那位“脑残”呢?
弘治皇帝见林蒙沉默不语,心中暗喜,目光微敛,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你们退下吧,朕还有要事要处理。”
他的目光在林蒙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补充道:“林蒙,你该去为公主诊视了。”
林蒙起身告退,朱厚照也跟着起身,但弘治皇帝却脸色一沉,目光如炬,朝朱厚照一点,手指指向角落。
朱厚照是个机灵人,立刻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脸色变得难看,瘪着嘴向林蒙求助。
林蒙早已溜之大吉,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朱厚照无奈,只能乖乖回到角落,噗通一声跪下,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委屈。
然而弘治皇帝却不再理会他,低头沉思,心如止水,开始翻阅一摞摞奏疏。
即便外面烈日炎炎,这暖阁内却显得幽深而阴冷,门窗紧闭,昏暗的灯光下,皇帝的身影宛如一座雕塑,专注地阅读着每一份奏疏。
在角落里,朱厚照感到一阵空虚、寂寞,甚至有些心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哇凉哇凉的。
…………
久违的公主殿下,林蒙心中充满了期待。
当林蒙踏入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刘嬷嬷如同嗅到腥味的猫,立刻谄媚地低下头,行了一礼。她早已见识过林蒙的非凡手段,深知惹不起,只好远远避开。
林蒙却不理会她的献媚,大步流星地坐下,那太康公主被他目光一扫,瞬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霞,娇羞地抿了抿唇,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听闻公子凯旋归来,父皇龙颜大悦。”
“公主的消息真是灵通得很。”林蒙内心暗叹,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谁又能想到,他此刻的腿还在隐隐作痛,那两个时辰的罚跪,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
他看着面前那个娇羞的公主,心中涌起一丝柔情,但很快被他理智地压制下去。他温和地开口:“公主殿下,您的气色真是好极了,让我瞧瞧。”
公主对林蒙的信任,源自于他们几次的亲密接触,早已知道他并非那种轻薄无耻之徒。虽然外界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不少,但公主却因这些流言,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林公子是个好人,为何外间却将他说得如此不堪?若他知道这些,不知会多伤心。”
然而,林蒙的厚脸皮,显然超出了公主的想象。
公主害羞地抬起那如桃花般娇艳的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与林蒙清澈的目光相碰,瞬间让她害羞得脸颊泛红。
林蒙认真端详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庞:“殿下,您竟然有雀斑呢。”
“……”
公主羞愧地低下头,不愿让林蒙再看自己的脸。
林蒙却笑了:“我要给您把脉。”
公主无奈,只得伸出手。
林蒙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脉,发现公主的脉象竟然有些紊乱,不知是她生气了,还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林蒙收起手,朝公主淡淡一笑:“恢复得不错,很好。”
林蒙的医术高明,久病成医,这样的医生在世间实属罕见。
“好了,我该走了。”林蒙起身,准备离开。
公主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快?”
刘嬷嬷眼神一闪,心中不禁有些无语,但她现在不敢干涉林蒙,只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林蒙回眸一笑,望着那美丽的大林公主。
“我有大事要办,下次再聊……”
太康公主心中暗自惊讶,大事?求雨?她不禁好奇地凝视着林蒙,只见他笑容满面地扬长而去。
太康公主脸颊通红,心中懊恼不已,身为公主,怎能如此失态?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地望着那英姿飒爽的林蒙。
“什么事?”
林蒙回头,微笑着回答:“求雨。”
在成化皇帝的明示下,宫中早已对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鬼怪之说嗤之以鼻。皇帝与张皇后在养育子女的过程中,尤其注重培养这种理性的思维。太康公主自幼便对此嗤之以鼻,对那些祈雨的“胡言乱语”嗤之以鼻。
她心中不禁有些无奈,和自己那位同样让人操心的亲哥林蒙一样,似乎总是有人让她忍不住皱眉。
…………
朱厚照一瘸一拐地走出暖阁,太监们搀扶着他,步履维艰。然而,他的生命力旺盛,很快就将今日的不快抛诸脑后,兴高采烈地出宫。尽管腿脚仍感不便,但他的步伐却逐渐稳健。
午门外的朱厚照,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刚刚跨过午门,便看到林蒙站在那里,似等了许久。天色已渐昏黄,阳光并不炽烈,但连日的干旱让大地仿佛蒸笼,林蒙在这酷热中煎熬了半下午,衣衫早已湿透。
“好兄弟!老林……”
朱厚照眼前一亮,不顾在宫门候着的詹事府宦官,一瘸一拐地疾步上前。
“太子殿下,陛下可曾对你有所苛责?”林蒙笑眯眯地询问。
朱厚照顿时神情一暗,背着手,抬头望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知何故,父皇近来对我颇有微词,我听说,女子到了一定年纪,脾气便会变得古怪,父皇平日里就有些扭捏,或许……他也染上了这等毛病。”
“……”林蒙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心中暗想,若是皇帝有两个儿子,朱厚照还能活着,那可真是个奇迹,简直是作死。
“陛下还是十分关心殿下的。”林蒙劝慰道。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嗯。”
林蒙又笑眯眯地说:“殿下,你看,这鬼天气,连日干旱,已经成灾。林才殿下可曾听说?陛下为此忧心忡忡,竟有人造谣生非,真是令人忧虑啊。”
“与我何干。”朱厚照撇撇嘴,面露不满之色,心中仍对陛下有所记恨。
林蒙不得不承认,朱厚照性格鲜明,至少表面上装装样子也未尝不可。
然而,林蒙显然比朱厚照更有责任感。他看着朱厚照,微笑着说:“殿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此时天降甘霖,陛下会如何?”
朱厚照闻言,不禁目光闪烁,对林蒙的话产生了兴趣,却又摇头说:“我又不是神仙,怎能求来雨?这跟我有何干?”
林蒙终于亮出底牌:“可我有一个师侄,他擅长祈雨。”
朱厚照干笑一声:“呵呵……你少骗我,本宫才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道士,一个道士就能祈来雨?”
林蒙严肃地点点头:“他可是专业人士。”
朱厚照犹豫了一下,心中却有些动摇,他对林蒙颇信任,但又觉得祈雨之事太过荒诞。
思虑片刻,他最终还是坚决拒绝。
哎呀,父皇若是知道了我的这番顽皮,恐怕是要把我吊在梁上好好教训一顿呢。不过,挨鞭子的又不是你,你总能巧妙地避过这场风波。这次,朱厚照我可是学聪明了。
林蒙阁下,您总是那么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教导我:“殿下啊,这雨若是能求自天而降,那陛下才会真正领略到您的忠孝之心,才会明白您是如何在背后默默为陛下分忧解难。再者,若是咱们真的能引来这场甘霖,那咱们俩就是立下赫赫功勋,哪怕求雨不成,到时候咱们就带着那个可恶的道士一同进宫请罪。就说我们一时糊涂,被那妖道所惑,如今已经悔过自新,陛下就算生气,想来也不会太严厉地惩罚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