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如巨龙般的官道与错综复杂的山间小径上,战火蔓延,人声鼎沸。
无数勇士在血与火的交织中搏杀,明军的铁骑如同愤怒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土人的防线。
眼见得战意高昂的明军犹如陷阵营的钢铁洪流,企图以顽强的意志拖垮土人的抵抗,而土人一方,也早已洞悉了明军的疲态,深知每拖延一刻,这饥饿之师的命运便更近一步被锁定在这片土地。
后方杀出的水东土人,他们曾是大明旗下的忠诚藩属,如今却已更名为刘氏,汉化的他们,心中对大明不再有往日的敬畏,反叛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面对数万明军的围剿,他们却只能无奈地感叹:米鲁一人力挽狂澜,竟让贵州的土人开始对明军产生了轻蔑。
自太祖高皇帝的辉煌时代起,那所向披靡的大明精锐,曾在西南、云南、安南等地横扫千军,然而如今,在土人的眼中,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军队,如同丧家之犬,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而朝廷的“改土归流”政策,终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水东土司刘岩贞,驾驭着战马,站在山巅之上,眺望着下方激烈的战场。他眼中闪烁着狡黠与坚定,心中早已没有了敬畏,反而是一抹嘲弄与锐气。
在这西南大地,一场属于大明王朝的“土木堡之变”似乎正在酝酿,而这一切,都始于他的决心。
“那个女人,她的力量,真是令人敬畏。”
…………
与此同时,水东叛军的后林中,明军的身影如幽灵般涌现,他们来自贵阳,旗帜翻飞,犹如狼烟四起。
最为精锐的山地营,蓄势待发,林景隆,这位身形如铁塔的将领,手持利刃,磨刀霍霍。
西南的战马虽矮小,却无法阻挡这位铁汉的斗志,他的坐骑气喘吁吁,不安地刨动着泥泞的地面。
在擒获米鲁,得知水东土司叛变的消息后,林景隆没有片刻犹豫,立即率军杀回贵阳,如今,他已率领精锐,如疾风般席卷而来。
前方,叛军的身影依稀可见。
林景隆抽出腰间的佩刀,目光如炬,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
在这刻,随着他手中刀锋的闪动,山地营的勇士们如同一头头猛兽,在静默中蓄势待发。一声怒吼,仿佛从深谷中激荡而出,瞬间沸腾了整片山地。他们挥舞着藤牌,握紧了镰刀、竹矛、刀剑,一股汹涌的战意如同怒涛般涌动。
林景隆目光如炬,扫过眼前铁血战士,一声断喝:“不留活口,杀无赦!”
传令的亲兵策马狂奔,嗓音沙哑地呼喊:“杀无赦!杀无赦!”
喊杀声如同雷鸣,震得天地为之变色。
刘岩贞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回望身后的混乱。
四周的土人如同被惊雷击中,手中的战鼓乱敲,混乱中他们慌不择路。
那如乌云翻滚、潮水般涌动的明军,如同利刃破空,直插水东军心脏,紧接着,是一场毫无顾忌的狂风暴雨般的杀戮……
片刻后,刘岩贞的头颅高悬,如同土人祖先的英灵,而在数里长的战线上,原本准备撤退的明军突然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不计其数的人头落地,化为战士们赫赫战功的证明,副总兵邓通瞪大了眼,看着南和伯的旗帜犹如猛虎下山,发起了冲锋。
邓通怒吼一声,拔出肩头的断箭,鲜血喷涌,另一只手紧握住口中衔着的刀,发出震天的怒吼:“想享用一生荣华的,跟我一起杀!”
无数明军如潮水般涌入密林、林莽,从河岸发起冲锋,不顾一切地跃入溪水滩涂,勇往直前,冲向敌军密集之处。
朝廷这一战,恐怕会血雨腥风!
…………
一封紧急快报,火速送达兵部。
兵部上下,正忙于筹划即将到来的下西洋,这已是他们心头的大事,马文升为此焦头烂额,烦躁不已。
竟然连阁老都是口是心非的骗子!
马文升依稀记得,在谨身殿上,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李东阳信誓旦旦,保证户部对西洋的钱粮供应无有不应。
然而,转眼间,李东阳便变卦了,天天叫苦不迭,送去的每一份章程,都像是割他的心头肉,每一次钱粮的数目,都让他心疼不已。
你和他谈下西洋的重要性,户部的官吏便齐声哭穷,仿佛他们只剩下了一个部堂的官吏,连老骨头都愿意卖给你,你买不买?
马文升怒火中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天真,低估了户部上下官吏的脸皮厚度。下一次的廷议,他必将就钱粮一事与户部展开一场激战,为此,兵部全体上下,倾尽全力准备廷议,绝不能让户部有任何推脱的余地。
在古老的皇宫深处,即便是兵部职林司的官员,也化身为精明的账房先生。兵部不是常说财政紧张吗?如今,账本落到了他们手中,谁又能说清,那户部的账簿里究竟藏着多少金戈铁马的秘密?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一份从贵州火速传来的急报打破了沉默。
马文升手握着那份重量级的奏章,不禁长叹一声,心中暗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急匆匆地踏入皇宫,将这份奏章亲自呈递到皇帝的御案之上。
暖阁之中,弘治皇帝脸色铁青,目光如炬,沉默不语。刘健等一众重臣也陆续赶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阴霾,无人开口,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马文升见众人都已就位,艰难地开口:“这一战,贵州的大局已定,数万精锐,断水缺粮,又被贼军设伏,水东土司的叛乱,更是兵部意料之外。从王轼的奏报来看,水东土司的背叛,似乎与朝廷密谋的改土归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马文升 sigh,犹豫着继续道:“改土归流,这可是触及了云贵土司的根基啊……”
弘治皇帝双眼骤然睁开,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猛地一拍案牍,厉声质问:“是谁泄露了机密?”
如果没有水东土司的背叛,这些小小的叛军又岂能撼动大明精锐之师?这一点,弘治皇帝心知肚明。即便明军受挫,也不可能让数万大军陷入绝境。
在贵州,已有一位巡抚、一位总兵,甚至一位中官陨落。难道,还要再让一位英雄血染沙场?
更可怕的是,若贵州的明军全军覆没,大明是选择放弃贵州,还是继续平叛?放弃,则是对祖先的羞辱;继续平叛,又需耗费数年时光,调动大军,不知又要耗费多少财力。
这一切,竟都与改土归流的秘密讨论泄露有关。
弘治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在马文升身上,眼中怒火燃烧,死死地盯着他。
马文升不敢直视皇帝,身体颤抖,嘴角抽搐,终于嗫嚅着开口:“此事涉及宫中、内阁,乃至兵部……臣……定会在兵部彻查到底……”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即便查出了真相,又能如何?
弘治皇帝深深地闭上眼,片刻后睁开,苦笑着摇头:“召林蒙。”
“陛下。”刘健惊讶地看了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却是依旧苦笑:“林蒙虽在京师,却能屡次预测贵州战事,可见,这厮虽有时糊涂,却也偶尔能出奇制胜!”
在这暗潮涌动的朝廷之中,林蒙的“讲学”之举,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不过是想借此在刘健等人面前炫耀一番。而这般西山的“讲座”,不过是他的徒子徒孙们替他摇旗呐喊。然而,这一切又何妨?毕竟,林蒙的“高论”不过是他的翻版,不过是另一场他的独角戏。
然而,令人咂舌的是,他们竟敢高举“新学”的大旗,这岂不是在挑战朝廷的权威?大臣们私下里早已怨声载道。
若非红薯的奇功,恐怕这满朝文武早将林蒙撕成碎片,毫不留情。
于是,弘治皇帝故意用“瞎折腾”三字敲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不过是孩子顽皮,何必与之计较?与他纠缠,不过是自降身份。
“所以,召他入宫,或许……他能有所觉悟。”
刘健苦笑不已,心中满是无奈与苦涩。何时,这等国家大事,竟与一个少年郎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