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风云变了
刘健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瞥向林蒙,那捋须的动作间,却难掩心中的一抹得意窃笑!
这家伙,竟敢觊觎到老夫的头上,真是嫩得可以!
终于,这小子的心思被他一网打尽。刘健心中暗自盘算,是时候将战果扩大一番。
他微笑着,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玩味:“小林啊。”
林蒙也露出笑容,无奈中带着几分苦涩:“刘公,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这……”刘健端坐于首席,气定神闲,一副首辅大学士的风范尽显。
刘健缓缓开口:“此次乡试,你西山书院声名鹊起,老夫曾身历其境,便忍不住要提醒你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人切莫得意忘形。中庸之道,你可知晓?总之,万事低调,切莫给人可乘之机。”
“……”林蒙心中一愣,低调?这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然而,如今已走到这一步,还能维持初心,做个低调的君子吗?
“哦?”刘健故意停顿,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今日非得让林蒙心悦诚服不可。
林蒙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暗自嘀咕,刘杰拜入自己门下,如今却感觉像是多了一个挑剔的家长。
“好吧,小侄正是这样想的,我自问一直都很低调。”
林蒙赔着笑脸,但这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十几个新徒孙们屏息凝视,似乎对这位传说中的师公充满了好奇。
今日看来,师公并非外界传闻那般性情乖张,不知尊卑,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看来,那些流言蜚语,果然不可尽信。
刘健心中暗自满意:“你有此见解,甚好。那就这样吧,老夫该入宫了。”
他满怀激动和喜悦,想起自己儿子在宫中为自己挣足了面子,那场闹剧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得赶紧进宫平息风波。
他起身,林蒙忙不迭地起身相送。
刘健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还懂礼数,不错。”
说着,他带着笑意准备跨出大堂。
就在这时,却见一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是邓健。
邓健满脸喜滋滋,连声呼唤:“少爷,少爷!外面来了大批宾客,纷纷前来讨要喜钱。听说咱们林家盛况空前,众多举人纷纷涌至,他们费尽心机,只为道一声恭喜高中……”
刘健嘴角微扬,斜眼瞥了林蒙一眼。
说真的,他真心羡慕林蒙。六位进士门生,十三个举人徒孙,这在哪个时代,都是令人艳羡的荣耀。
林蒙却勃然大怒,眼中火焰迸发,一脚踹向邓健,气急败坏地怒骂:“你这狗东西,竟敢上门讨喜钱?”
“这个……这个……”邓健挨了踹,立即委屈得像只丧家之犬,眼泪汪汪。
林蒙瞬间变得神气活现,大声喝道:“你聋了吗?没听刘公教导我们要低调做人,切勿沾沾自喜吗?竟敢上门讨喜,快去告诉他们,林家并无喜事,刘杰这些废物,不过是中了区区一个举人,有何值得炫耀?本少爷没教训他们就算客气了,还想来讨钱。快去,告诉他们,半盏茶之内,若有胆敢上门讨钱者,就说林蒙受刘公教诲,洗心革面,低调做人,中十几个举人也不足为奇。谁若敢妨碍我林蒙低调,我林蒙定打断他的狗腿,诚实做人,说到做到,快滚!”
“……”
气氛瞬间凝固。
邓健嗖的一下,逃之夭夭。
刘健老脸抽搐,笑容逐渐消散:“小林,你这……”
他……突然感觉有些坑。
“刘公……”林蒙转眼又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笑着说:“不知刘公还有什么教诲?要不以后我全部记下来,时刻牢记于心。”
“……”刘健沉默了很久,突然严肃地说:“没什么可教诲的,老夫要回宫了。”
走出林家大门时,这里异常冷清,连鬼影都不见一个。
仿佛邓健所言的报喜人群,从未出现过,未留下任何痕迹。
林蒙安排了轿子,毕恭毕敬地送刘健入轿。
刘健在轿中坐稳,帘子还未放下,林蒙探出头问道:“刘公真的没有什么可教诲的吗?”
刘健紧抿双唇,久久地盯着林蒙,最后摇了摇头。
林蒙觉得刘健有所保留:“刘公……”
刘健突然板起脸,喝道:“你走开,老夫不想和你说话!”
“……”
刘健毫不客气地放下轿帘。
目送刘健离去,林蒙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口中呵出一口白气,突然觉得,一个光芒四射的人想要低调,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林蒙刚坐下不久,宫中便传来口谕,召林蒙、王守仁进宫觐见。
区区乡试,竟引起了皇帝陛下格外的关注。
林蒙步履匆匆,犹如风卷残云,紧随其后的是王守仁,两人急匆匆地踏入皇宫的深处。
……
暖阁之中,弘治皇帝与太子朱厚照早已恭候多时。
然而,太子殿下却是一身跪姿,似是早已预知今日的尴尬。
朱厚照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父皇那笑容背后藏着深深的阴霾,从坤宁宫步出时,就已可见一斑。踏入暖阁,更是被父皇那锐利的目光锁定在角落。
朱厚照性格率真,不等多言,便“啪”的一声,如同一尊石雕般跪于角落,动作流畅得仿佛天成,似乎无论犯了何错,这一跪便能洗清一切。
弘治皇帝焦急地等待着,目光如炬,反复审视着手中的榜单,心中的震惊如同海浪般汹涌,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林蒙与王守仁迟迟未至,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朱厚照,眼神中充满了责问:“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儿臣明白。”朱厚照垂首,闷闷地答道:“儿臣擅自杀牛。”
弘治皇帝脸色稍缓,似乎对这还算能理解的错误,但显然他的怒火并未完全平息,而是转为了对儿子不争气的失望。
“那刘杰都风华正茂,你身为太子,未来的天子,却如何自处?”弘治皇帝的脸色仍旧铁青。
朱厚照望着父皇,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补充道:“还有,儿臣曾对父皇有所微词。”
“嗯?”弘治皇帝目光如鹰,紧紧锁定朱厚照,似乎连他心中的一丝不满都不愿放过。
朱厚照额头上渗出冷汗,连忙又道:“更过分的是,儿臣曾以父皇名义,擅自发布……”
“擅自发布……假传圣旨?”弘治皇帝胸中怒火升腾,脸色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怒目圆睁地瞪着朱厚照:“畜生,你到底犯下了何等大罪?”
朱厚照一愣,瞬间意识到父皇的怒火还未完全爆发,于是急忙辩解:“没有,没有做什么。”
“你不说,朕便打死你!”弘治皇帝怒拍御案。
朱厚照权衡再三,最终无奈地吐露:“儿臣……儿臣曾用萝卜雕刻了一枚玉印,与父皇的……颇为相似……”
弘治皇帝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相似?私刻印玺,此乃何等大罪,哪怕你是太子,亦难逃法网!”弘治皇帝怒视朱厚照,喝道:“你竟敢如此大胆?”
朱厚照脸色苍白,如同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摇摆,连忙道:“儿臣……儿臣只是想……制作一道圣旨……”
“什么圣旨?”弘治皇帝几乎要跳起,这天下竟有如此狂妄之徒,竟敢如此冒犯天威!
弘治皇帝的眼中充满了怒火,他瞪着朱厚照,怒吼道:“快说!”
在弘治帝那雷霆万钧的目光中,朱厚照不自觉地缩了缩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颤栗:“不过是一纸敕命,孩儿秉承父皇旨意,便自封了一官半职。”
“……”
竟敢拿萝卜刻制宝印,伪造圣旨,竟还自封为官?真是荒唐至极!
“封了什么职位?”
朱厚照此刻脸上交织着惊恐与尴尬,面对质问,他无法再继续隐瞒,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西山学院院长,兼领西山总兵之职……”
“……”
弘治帝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额头上的青筋突显,头痛欲裂。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那敕命呢?”弘治帝终于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它……它已经提前派往西山宣读,如今已被精心装裱,高挂于西山学院明伦堂‘万世师表’匾额之下,彰显着孩儿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