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权势风云
当弘治皇帝的直觉如炬,林蒙的话语如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的心扉。
难道真是因为我,这位储君如同顽童,未曾给他展翅高飞的机会?
再看那西山书院,此次一举考取十三名举人,震动了整个大明,太子担任院长,这不正是“借鸡生蛋”的绝佳策略?
自古以来,太子身份尴尬,一面是储君的光环,另一面却是宫廷的猜忌。
但在弘治年间,情况却大不相同。恰恰相反,弘治皇帝愁的是太子声望不高,担忧他未来难以驾驭朝政。
林蒙顺水推舟,此举无疑是将西山书院的荣耀,一并加冕于太子的头上。
大明王朝,天子与士大夫共治,西山书院的学子们,岂非也是士大夫的一员?
他们尊称太子为“大宗师”,这不正彰显了太子对士大夫群体的重视?
此事,真是“一箭双雕”,圣旨竟意外地精准无误。
然而……
弘治皇帝依旧紧锁双眉,目光如炬地盯着林蒙。这等说法虽妙不可言,但太子私刻玉玺,假传圣旨,自封院长和总兵,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暖阁内一时寂静无声,静得能听见心跳,朱厚照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老林说得对,父皇肯定会采纳他的建议。但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这“铤而走险”之举,恐怕真的会招致杀身之祸。
这其中的意味深长啊!父皇虽然觉得有理,但总得找个台阶下吧,难道仅仅因为“有理”,就纵容私刻玉玺之事?
显然,这是绝不可能的。他必然要先给我一个教训,然后才表示对林蒙建议的极大认可。
朱厚照虽不拘小节,但在生死关头,求生本能还是驱使他放声大哭,哽咽道:“父皇,林蒙所言极是,儿臣……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也想独当一面,尽一份绵薄之力。只是儿臣深知父皇疼爱,总是担忧庇护,如今儿臣已长大成人,愿为父皇分忧,这才做出了这些大胆之事。父皇若要责罚,儿臣甘愿受罚,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一番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开了朱厚照的心结。他善于触类旁通,在林蒙的启发下,竟巧妙地扭转了局势。
弘治皇帝紧抿嘴唇,继续沉默不语。
他心中也是疑惑重重,不知朱厚照是真心的悔过,还是只是虚情假意。
但沉默过后,他终究没有动手。
既然话已至此,再动手岂不是落了下乘。
“你真想独当一面?”
弘治皇帝目光如鹰,直视朱厚照,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
朱厚照激情澎湃地用力点头,兴奋地说:“陛下英明,臣愿独当一面,一展抱负!”
弘治皇帝目光锐利,果断地从御案上抓起一份奏疏,径直扔向朱厚照,语气严肃:“这桩事儿,就交给你了。干得好,功不可没;干砸了,朕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朱厚照顿时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抓起那份奏疏,却还未来得及细看,弘治皇帝又一声呼唤:“林蒙!”
“臣在,陛下!”林蒙挺身而出,神情坚定。
弘治皇帝面露宽容,道:“西山书院,是你一手创立,太子虽是挂名院长,实则……”
林蒙直截了当,言辞铿锵:“陛下此言谬矣,臣性格直爽,太子殿下乃天纵之才,他担任院长,书院上下无不欢欣鼓舞,臣心亦同此理。”
弘治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唉,你们这帮人啊……”
面对这对携手共进、互相扶持的搭档,弘治皇帝不禁感到几分无奈。
他问:“那么,太子假传圣旨的事情,该如何处置?”
林蒙毫不犹豫地回答:“陛下,这并非假传圣旨,它本身就是真正的圣旨。只要陛下认为是真的,即便是用胡萝卜刻的印玺,那也是真的。”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他用的是胡萝卜刻的印玺?”
“……”林蒙一时语塞,惊讶不已!
我的天,这混蛋,竟然真的用胡萝卜?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说道:“圣旨未经内阁,宫中亦无存档,这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那么,重新颁发一份?”林蒙提议。
弘治皇帝摇头:“若是重新颁发,岂不是画蛇添足?天下人一定会怀疑,为何之前发了一份,现在又发一份,这不符合常理,你不明白吗?”
林蒙竖起大拇指:“陛下智谋过人,臣深感敬佩。只是,既然不能重新颁发,那该如何是好……”
“再颁发一份。”弘治皇帝沉吟片刻,接着说:“不过,这一次不是敕封太子,而是敕封你林蒙。萧敬,你记好了……”
萧敬一直默默无闻地站在角落,却全程目睹了这场君臣博弈,此时不禁对林蒙心生佩服,这小子胆识过人,脸皮厚实,口才更是了得,果然非同小可。
心中暗自感慨,他忙应道:“奴才在。”
弘治皇帝淡淡地说:“传中旨,再敕命林蒙为西山副总兵官,西山书院同院长,这封旨意,照例绕过内阁,就这样定了。”
副总兵官,林蒙能理解。
西山虽小,却有总兵官的规格,虽然奇葩,却也无可厚非。至于同院长,这可是个妙不可言的职位。在大明,同的官职和称号比比皆是,比如科举中的进士及第和赐同进士及第,两者虽不同,却都代表了荣耀。
哎呀,那“同”字儿一添,仿佛滋味儿就淡了三分,让人想起那些贵为正室夫人,而“如夫人”们虽无正室之名,却同样享受着夫人的荣光。
总而言之,林蒙虽身为院长,可听起来总比副院长那名头来得响亮几分。
而且,还外加了个副总兵官的头衔,简直算是满载而归。
林蒙连忙跪地谢恩。
弘治皇帝凝视着林蒙,语重心长地说:“辛苦你了,朕知晓你与太子情同手足……嗯……”话未说完,却忽然戛然而止,仿佛话中有话,却又故意停顿,转而说道:“朕从坤宁宫出来时,太康公主说她有些不适,你快去看看吧,这脑疾顽疾难愈,实是让人忧心。”
难道又犯了?
最近复发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频繁了。
林蒙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礼之后,便急匆匆地出了暖阁,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一座阁楼前。
林蒙刚踏入,便见刘嬷嬷面露惊恐,战战兢兢地向他行礼。
林蒙冷峻地瞥了她一眼,宫里的人都是这样,你不摆出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她们怎会心生敬畏?
踏入寝殿,太康公主宛如弱柳扶风,半倚在软榻之上,身上只盖着薄薄一床被子!
林蒙行礼道:“公主殿下,您这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朱秀荣轻启朱唇,说道:“或许是旧疾复发,亦或是染上了风寒,特请新建伯前来一观。”
林蒙在榻边坐下,朱秀荣乖巧地伸出手来。
林蒙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脉搏。
这一脉象,宛如波涛汹涌,再看朱秀荣,娇喘吁吁,林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只见朱秀荣低声问道:“听说今日放榜,你门下弟子中了试?”
林蒙微微一愣,没想到太康公主的消息如此灵通。
林蒙严肃地回答:“不过是些庸才罢了,我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们,中个举人算什么,实在惭愧。”
朱秀荣却道:“难怪你学识渊博。”
林蒙挺直了身体,手依旧搭在她的脉上,语气淡淡:“学海无涯,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学问,人人都是凡夫俗子,只是我比别人看得多了那么一点,罢了,我不喜欢谈论这些,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公主殿下,您的脉象有些紊乱。”
林蒙神情淡然,俊朗的面容上,剑眉微微蹙起,带着几分忧愁,那双平静的眼眸,却让人心生敬意。
难怪最近这么多人对他赞誉有加,这样既有才华,又真诚谦逊的男子,真是难得一见啊。
朱秀荣轻声说道:“我也偶尔读书,却总是闭门造车,无人可以请教。”
“殿下,且慢沉醉于书卷的海洋。”林蒙娓娓道来,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读书,不过是通往知识殿堂的阶梯,而真正的求知之旅,才是我们追求的终点。所以,殿下您在阅读时,切莫让书本成为枷锁,而要像鹰击长空般,边读边感悟。来,让我给您揭示一个有趣的奥秘——您可曾想过,那看似简单的‘回’字,竟有如此多变的风采?”
“哦?”朱秀荣一双美眸中透出好奇,脸颊微红,不禁有些赧然,“这……我倒是未曾留意。”
“四重风华,四般意境。”林蒙话音轻柔,指尖在空中轻轻勾勒,仿佛在演绎一场无声的诗篇,“请看,这便是‘回’字的四种不同风貌。”
朱秀荣的目光紧紧跟随,心神被深深吸引,一时间竟忘了周围的一切。
“可见,这不过是知识海洋中的一朵浪花。”林蒙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真正的高深学问,远比这要广阔深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