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儿,我怎么感觉你跟上次来不一样了。”
临分别前,阿秀说了这样一句话。
云思儿盯着自己的鞋面思索片刻后开口:“阿秀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嫁人了。”
“嫁人?”
阿秀非常吃惊:“你今年才十五!甚至都没满十五岁,怎么就嫁人了?”
一般情况下,姑娘家都是在十四五岁定亲,十六七岁嫁人,像云思儿这么早的,还真是罕见。
云思儿回:“男方出了二十两聘礼,不要求带嫁妆,我奶奶和爹怕错过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就点头答应了。”
二十两银子,这在县城也算是很高的聘礼,阿秀一下明白了缘由。
但她也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拿出这么高的聘礼来。
她忙问:“男方是不是有什么缺陷?瘸子?瘫子?还是活不长了娶你去冲喜?”
“都不是,男方身体健康,只是年龄大些。”
阿秀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虽说男人年龄大些以后肯定要守寡,但也比她猜想中要好。
接着她又听思儿道:“今年三十,有四个孩子,前头那个媳妇,应该是被他打死的。”
“这!”
阿秀的心又悬了起来,抓着云思儿的手问:“那你怎么办?他会不会打你?”
云思儿回握住她的手,笑得笃定:“不会,我不会跟以前一样老实,我会反抗,再不会让他们欺负。”
“那就好那就好,我说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原来是因为这个。”
云思儿说完自己的情况,看着好友的眼睛认真道:“阿秀姐,这些日子我深刻明白了些道理。
做人还是得硬气一些,你自以为家和万事兴所以处处忍让,但人家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人活在世上,就少不了被人议论。
可是比起过好自己的日子,让别人嚼几句舌根真算不了什么。
人生在世,除了生死,都不算大事。
阿秀姐,你还比我大一岁,也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了。”
阿秀听到这话后心里就跟猫抓狗挠一样难受。
她何尝没想过要为自己打算,可是要做起来,却难得很。
沉默了会儿她才点头:“思儿,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经历的事情多了,云思儿也知道很多事情勉强不得。
因此她也没有再劝,只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跟她说,还给阿秀塞了一把铜钱:“你给自己买些吃的,我看你又瘦了。”
从阿秀家里离开,云思儿回了杏花村。
走到村子,云思儿明显能感觉到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那种打量和隐隐带着谴责的视线她很是熟悉。
上辈子她被李氏和郭家坏了名声之后,村里人也这么看她。
她几乎是立刻就猜出缘由,应该是李氏又作妖了。
毕竟李氏只是瘸了腿,不是哑了嘴,想要造谣生事的条件还是有的。
果然,她很快就看到李氏坐在村子中央的大槐树下,唾沫横飞的诉苦:“……我也真是命苦,这娶的是什么媳妇,简直娶了个活阎王回来。
一天到晚不着家,回家就是打孩子,下手是又狠又毒,简直跟个疯婆子一般。
可怜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还得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
她心情不好,我就得饿着肚子。
晚上渴了,或者是要起夜,也只能忍着。”
说着说着她还捂着脸,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人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过的日子竟然比当年给人当媳妇时还难。
我这都是什么命啊……”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会哭的老虔婆也是有人偏袒的。
很快便有人安慰起李氏来,话里话外就是让她拿出点儿手段来,当婆婆的怎么能被一个媳妇给拿捏住。
云思儿仔细去看,说这话的人中不乏有些之前教她管教孩子和拿捏婆婆的人。
这些人呐,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只要别人家有热闹可看,打架骂娘的都无所谓,就算真死了人,也不过是多了些谈资而已。
云思儿不稀罕这些人的声援,可李氏却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享受站在话题中央成为焦点。
既然是李氏喜欢的东西,那就要抢过来!
她揉了一把连,红着眼睛上千年概念委屈道:“婆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不跟您争。
如果您觉得儿媳服侍得不周到,从今往后我一定改。
不过有关几个孩子,是铁牛哥说我是孩子的娘,一定要趁他们小的时候好好管教,不然大了就更难掰正过来。
我也只是听铁牛哥的话,并不是故意刁难他们,这一点还请您不要误会。”
李氏从没看过云思儿这般可怜的模样,她只觉成功将人拿捏,当即就将手中的蒲扇扔了过来:“你个烂货也有低头的时候!
你不是能耐么,你继续狂啊,我还治不了你?”
蒲扇的手柄砸在云思儿额头,并没有多大的力度,却将她砸得后退两步。
她的眼眶泛起泪水,说话间还带了哭腔:“只要婆婆能解气就好。”
李氏确实解气了,但她却没注意到,旁边的人看她眼神都变了。
眼下这种情况,究竟谁蛮横,又是谁被欺负,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云思儿目的达成,捂着额头跑远了。
李氏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云思儿你个懒货,你别跑,背我回去!”
这时候云思儿早跑得没影,哪里能听到这话。
她又转头看向其他人吐槽:“瞧瞧瞧瞧,就是这么个德行。
我要真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哪里能指望得上她。”
可这会儿,却没人应她的话,纷纷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做饭了。”
“我家晒了豆角,得回去翻个面。”
“好像是我孙子在喊我,赶紧去看看那冤家又闹什么。”
原本还热闹的大榕树下,瞬间变得空荡,只有两个年过七十的老太太还在原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