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是明方陷害长知和长遇,长浩和长信的事情也是明方所为?”
邓氏想说是,但是陆玮阴森的语气让她察觉到危险,只能含蓄道:“老爷,妾不是这个意思。
妾只是觉得事情太巧合了些,巧合到有些不正常。
希望老爷能够再查查清楚,不要冤枉了两个孩子。”
“冤枉?”
陆玮冷笑一声,道:“你嘴里的乖孙子去了罗平后,欺负堂妹和亲戚女眷,抢夺她们的东西,满口污言秽语。
去了书院后殴打同窗,顶撞夫子,火烧藏书楼。
你说说,他们是被谁挑唆,又是被谁冤枉?”
“他们在罗平人生地不熟,定是被人欺负才反击……”
“他们不是孤身一人过去,身边有小厮长随,要不要我将人绑来拷打一番?”
邓氏没想到陆玮今天的心情这样差劲,自己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正想着该如何扳回一局,就听陆玮道:“明方已经跟定国公府搭上关系,所以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都给我收一收。
倘若叫我知道你敢打明方的主意,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到时候你就算哭瞎了眼也没用。
出去吧。”
从书房出来,邓氏气得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扯破。
明方明方,一个被舍弃了近二十年的陆明方,原以为已经成了颗废棋,没想到临了竟成了陆玮的心头宝。
走到无人处,邓氏吩咐婢女:“去找福管家,就说我有事请教,让他得空来找我。”
陆万福听到邓氏的召唤,立刻赶了过去。
“姨太太,您有何吩咐?”
“万福,我听老爷说陆明方跟定国公搭上了关系,究竟怎么回事?”
去年陆玮忽然说定国公岑家的独苗去了罗平,要找两个同龄的孩子送去。
这事儿没头没尾,邓氏先安排两个孙子跟着陆万福走了,之后一直想从陆玮嘴里打听些具体情况。
但陆玮的嘴闭得死紧,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打听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陆万福左右看了眼,尽管丫鬟都在门口,他还是压低声音,将岑家找云盼冲喜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么说,陆明方要跟岑家那个病秧子当连襟?”
“去年岑公子和云四姑娘都住在陆家。
据府里下人说,他们并不住一个院子,不过岑公子格外黏着云四姑娘。
岑夫人对云四姑娘也非常亲热,不止一次让四姑娘改口喊她做娘。
今年岑家到了罗平之后没有住进陆家,但是很快云四姑娘也搬去岑家住着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岑公子的身体似乎已经好了,老奴在罗平时,曾看到岑公子和云四姑娘还有熹微小姐一起逛街。”
“好了?”
邓氏心里慌张。
岑久安的情况她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过不少,几乎人人都说他活不了,可是他偏偏好了。
易地而处,倘若她是宋澜,她恨不得将云家那丫头当祖宗一样供着。
那么云思身为云盼的姐姐,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陆明方身为云盼的姐夫,定然也能岑家照顾。
怪不得!
怪不得陆明方那么着急要娶一个二嫁农女。
她之前还笑话陆明方被鬼迷了心窍,原来人家是早有图谋,并且所图非小。
可恨她竟被蒙在鼓里,让陆明方白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姨太太,还有个情况,不知您是否知情,老爷此次留任,正是岑家帮忙运作。”
“什么?”
邓氏惊得破音。
几乎是立刻她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陆玮突然如此看重陆明方。
陆玮这是把自己的前程寄托在陆明方身上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三个儿子就要吃亏了。
她急得在屋里不停转圈,然后忽然一个转身,牢牢抓住陆万福的手,目带恳求道:“万福,万福你一定得帮帮我。
如果任由陆明方这般下去,老爷百年之后,我的儿孙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了。”
陆万福低头看着压在自己手臂上白皙的手掌,忍了又忍,才忍住回握的欲望。
他已经对不起老爷一回,绝对不能再做错事。
当初姨太太错将他认做老爷,两人发生糊涂事,是他有亏于姨太太。
若姨太太有需要,他也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他低下头问:“姨太太,您打算怎么办?”
邓氏期翼道:“断了陆明方跟岑家的关系,你应该能做到吧?”
陆明方跟岑家的关系,是云思。
陆万福躬身道:“老奴定当尽力达成姨太太所愿。”
待陆万福出去,邓氏即刻叫人打水洗手,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点可怜的模样。
她看着自己浸在铜盆中的双手,尽管再小心保养,上面也长了皱纹。
从十五岁给陆玮当妾,到如今已经四十余年。
她将自己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陆玮,陆玮自然该有所回报。
罗平那份能保她儿孙衣食无忧的产业,就是她要的回报,谁也不能抢走。
陆明方的母亲不行,陆明方也不行……
就在邓氏想着如何收拾陆明方时,陆明方也正在说她,准确来说应该是上一辈的恩怨。
“我祖母是陆家的童养媳,她是因为身形高大能干活而被我曾祖母瞧上,用两袋粮食换了回去。
说是买回家做童养媳,其实就是当下人使唤。
我祖父考上秀才之前大半的束修,都是祖母挣来的。
祖母长得并不好看,不讨祖父欢心,所以祖父考上进士后,邓家想要将女儿送给他做妾,他立刻就答应了。
祖父怕大字不识的祖母丢他的脸,于是让祖母留在家中照顾曾祖母。
我曾祖母那人有些奇怪,她听祖父的话留在家中牵制祖母,但是要求陆家长子必须是祖母所生。
所以在祖父考上进士回乡祭祖时,祖母有了身孕,十月后生下了我父亲。
曾祖母非常疼爱我父亲这个长孙,也知道我父亲不受祖父疼爱,于是不停找祖父要钱,在罗平县置办田地房铺,为我父亲的将来的打算,并且煞费苦心选了我娘当孙媳妇。
我娘果然如曾祖母预想中一般能干,她略施小计便让父亲倾心,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接手管家之后,不到两年时间,家中产业几乎翻了一番。
曾祖母对我娘非常满意,每次给祖父写信都要长篇大论的夸赞,说娶贤妻旺三代,我娘就是那种能兴旺三代的女人。
后来我出生,因为记性不错,曾祖母便说我一定能继承祖父衣钵,成为陆家下一个进士。
那时候长辈偏宠,父母双全,大约是我人生中最欢快的时候。
只可惜我八岁那年,曾祖母便去世了,之后不到半年,祖母也去世了。
曾祖母去世,按制祖父得守孝三年。
那三年是家里最混乱的三年。
没了曾祖母压制,祖母离世,邓氏便成了侍郎府实际上的女主人,想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