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阿瑶家的时候,时间要比黎漾预计的早一些。
别墅的灯都熄了,但是黎漾能够看到二楼胡云的工作间,竟然隐隐透出了一些朦胧的红光。
“开煞了么?”黎漾喃喃道。
阿瑶光着脚丫,小心翼翼的过来给黎漾开门的时候,黎漾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小小的泰山石给她。
“拿好了别离手,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不要问,不要管,听我的。”
阿瑶将黎漾递过来的石头,紧紧的抓进了手心,点点了点头。
黎漾朝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今天晚上估计是一场硬仗。
黎漾来的路上,阿瑶给她发了信息,说胡云早早的就睡了,但是在她们两个人脚步轻轻的往楼上走的时候,却意外的听见了二楼有声音。
黎漾看了看阿瑶,只见阿瑶惊恐的摇了摇头。
阿瑶明明确认过胡云已经睡了,家里只有她和胡云两个人,那么二楼说话的这个……到底是谁。
黎漾拍了拍阿瑶的肩膀,将食指竖到了嘴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来到了二楼,声音是从胡云工作间的门里传出来的。
黎漾朝走廊的尽头看了看,银色的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在了地板上。
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门框上几个符号,然后小心的嘱咐阿瑶。
“你就在这门口守着,无论发生什么,别进去,石头别离身,就没什么东西能动的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黎漾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黎漾推开门以后,更加的强烈。
进屋以后,黎漾明显感觉房间的温度有些低,凉意甚至从她的每一个毛孔拼了命的往身体里钻。
声音是从梳妆台镜子里传出来的,老式唱片独有的曲调。
黎漾站在镜子前,镜中没有映出她的脸。
而是出现了一段画面,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女人们一身旗袍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就在黎漾疑惑着为什么这场舞会只有女人们的时候,周围的场景迅速的发生了变化。
刚刚在镜中的画面,此时就出现在了她身边,黎漾心咯噔了一下。
她,被拉进了镜中。
随后黎漾迅速的冷静下来,因为她发现,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这个时候黎漾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场名流舞会。
而是……选妃。
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坐于高位,目不转睛的看着舞池里的起舞的女人们。
男人领口处镶着精致的金色滚边,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黎漾从那眼神里看到了另外的一种情绪。
豹子狩猎时的眼神,一般无二。
接着场景有开始变化,黎漾来到了一处深宅大院,天气有些微阴。
黎漾还没有适应突然间的场景转换,就被一阵争吵声吸引。
顺着争吵声,黎漾在大院里走过了一处月亮形的拱门,来到了内庭的一处小花园。
一个身穿白色小洋装的少女手里拎着箱子,眼眶微红的大喊。
“你明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一定要推我进火坑吗!”
直到黎漾转过小路的拐角,才发现少女面前坐着身穿旗袍,仪态优雅的太太。
从这个太太的珠宝发饰上黎漾可以判断出,太太家有钱,又好像没有太有钱。
争吵的言语中,可以看出是少女的母亲。
“什么叫火坑,芸芸以为什么人都能嫁进杜家吗?”
“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世道,家里为了供你留学读书,花了多少钱。”
“可是你呢,说是在读西医,实际上却骗我们学的什么服装设计。”
“你看看你现在穿的像个什么样子。”
“你当初要是听我和你父亲的话,好好学医,回来还能给崔家一些助益。”
“可是现在,翠林堂现在是什么光景你是不知道么,咱们家百年传承的老字号,就要断在你父亲手里了。”
“你难道想让你父亲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睛么!”
芸芸的母亲厉声的呵斥道。
“闭不上眼睛,闭不上眼睛!”
“把我送到杜家父亲就能闭上眼睛去死了吗!”
“翠林堂是因为我没有学医才没落的吗?”
“还不是父亲不学无术,无力接下祖产,爷爷的本事他学了有多少?”
“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父亲他还沾上了鸦片,身体抽垮了,家也抽败了,现在就要开始卖女儿了么……”
啪——
一记耳光重重的搭在了少女的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父亲。”
“你留学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你翅膀硬了,该你回报家里的时候,你就这么不管不顾么!”
“我怎么会生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
芸芸的母亲脸上的肉气得都在抖,用手指指着芸芸破口大骂。
突如其来的巴掌,让芸芸有片刻的失神。
接着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芸芸抬手擦干眼泪,嘴角勾了勾。
“母亲,你是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笔钱是爷爷留给我的吗?”
芸芸的母亲身子一僵,眼神有些躲闪。
“你不要乱说。”
“乱说?”
“我小的时候,爷爷就经常告诉我,女孩子一定要读书,不是为了嫁高门阔户,而是为了自己有思想,有见识。”
“爷爷,也是家里唯一一个支持我读书的人,为此将南城的三个庄子给了你和父亲,你们才不在挡着我去私塾。”
芸芸的母亲可能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事情芸芸都知道,脸色有些尴尬。
“以前我问过爷爷,崔家的孩子,就一定要学医吗,可是我不喜欢中医怎么办。”
“爷爷和我说,没有人规定崔家的孩子一定要学医,只不过祖辈打下来的产业,还有崔家的那些手艺,弥足珍贵,但这些不是束缚崔家孩子的理由。”
芸芸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一棵老树,眼神柔软下来。
“我还记得,就是在这棵树下,爷爷告诉我,不要被这个姓氏禁锢住,要我有主见,有理想。”
“那天刚好是父亲和你商量,让我嫁给田家,然后换一笔彩礼来补奶奶嫁妆的亏空。”
“我去给你们送绿豆糕的时候偶然听见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家里的钱怎么会不够用,要到了动奶奶死后留下的那些嫁妆。”
“直到没几天,我就看见父亲从烟馆出来。”
“父亲不是一直都好奇,自己很小心,那么爷爷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么?”
“是我,我告诉了爷爷,我不想让父亲一错再错。”
“但是这却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