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决书里,商时砚故意把违约的惩罚写的很严重,没想到殷先生看也不看就大笔一挥签下了。
唐家兄妹俩见对方果决到诡异的态度,几乎确定了殷家那边的想法。两人耳语了几句之后,唐欣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商时砚注意到了唐欣躲躲闪闪的身影,微微一抿嘴角,继而转过眼珠,继续不动声色地与殷家人周旋。
唐晓翼看完了判决书,意味深长地咂了咂嘴,腹诽着商时砚手段的狠辣。
判决书上违约后果,是要殷灵受到被她伤害的人一样的惩罚,也就是被金丝嫁衣吸干养分变成木偶,并且将一切罪责公之于众。
风水轮流转,殷灵当初不知天高地厚发明的“金丝嫁衣之刑”,终是有一天要用到自己身上了。
“殷叔叔,签了字盖了章,这判决书就生效了。”唐晓翼点了点油墨未干的鲜红印章,黑白分明的眼睛意味深长。
“我要的是殷灵必须受法律制裁,至于判几年或者是终身监禁,那就全权交给法官了。”
商时砚将判决书拍了一张照片留作证据,意有所指道:“白纸黑字,诸君可不许因为我们是小辈,就耍赖不执行。”
“怎么会呢……”殷先生直觉这两个小子好像憋着什么坏水,但面上依旧是和蔼可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等都是长辈,断不会失信于你们。”
“殷家主这句话,我等可都是证人,希望您后面不要食言而肥,坏了家族声誉。”
殷先生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沧桑却极其威严的声音,铿锵有力地砸在空旷的会议室中。
闻言,殷家众人诧异地朝会议室门口望去,只见一位目光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在唐欣的带领下拄着拐杖脚下生风地踏入室内,严肃地盯着殷先生错愕的脸。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许多手拿摄像机的私家媒体,而且在进来之前已经开始拍摄了。
这间会议室并不隔声,所以刚刚他们的所有对话肯定被一字不落地录了下来。
见这阵仗,除了面色阴沉殷先生,其他都多多少少有些自乱阵脚,殷老四整个人像一只发怒的公鸡,暴躁地冲上来就要揪住唐欣。
“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居然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害我们!”
然此时洛基猛地扑了过来,挡在唐欣身前,威胁地呲起牙,冰冷无情的异色瞳孔将其身上自带的野性全部释放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嗜血吃人。
殷老四不得不被这阵仗逼退好几步,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惧。
唐欣站在洛基身边,一双灵动俏皮的狐狸眼此时异常坚毅,稚嫩清脆的少女音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凝澹:
“三家会审的规矩也写过一条,如若三家势力不对等,是可以再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公证人辅助公证。”
“所以并非是我有意陷害,如果诸位叔叔伯伯心里没鬼,又怎么会忌惮我请求外援呢?”
唐欣说的有理有据,一下将殷家那边堵得哑口无言,一个个脸色跟活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
唐晓翼则与商时砚走到底下接见了那位老者,正是亚伯拉家族的现任掌权人,亚伦的爷爷查尔斯·亚伯拉。
虽然殷家已经倾尽家族之力补偿亚伦和艾薇,但查尔斯对于殷灵勾结家族里心怀不轨之人迫害他最疼爱的孙子与孙媳妇,随手插足他家的事情掀起家族内斗感到十分愤怒。
其实没有唐欣邀请他过来辅佐商时砚公证,查尔斯也是要亲自上门向殷家施压,要求他们严惩那个将亚伯拉家族搅得乌烟瘴气的罪魁祸首。
“查尔斯先生,久仰大名。”
唐晓翼与商时砚礼貌地向老人家鞠了一躬,将人请上了公证方的位子。
查尔斯手里的拐杖手柄是黄金雕刻的狮子头,样式十分华丽威严,咚地往地下一杵便能震慑住在场的一切杂乱之声。
因为刚刚才以雷霆手段清理了家族的一波叛徒,查尔斯身上杀伐果决的锋芒还未完全褪去,双手叠交在狮子头的手柄上,看似随意地敲打着手指。
面对查尔斯扑面而来的威慑,殷家人此时全部像锯了嘴的葫芦,低着头鸦雀无声,也不敢再向唐家发难。
商时砚碰了碰唐晓翼,用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咬着牙道:“你这样显得我像个很呆的工具人。”
“怎么会呢?你用途很大的。”唐晓翼狡黠地笑了笑:“毕竟死鱼眼的吉祥物可遇不可求。”
接下来,三家会审的内容可以说是查尔斯单方面吊打殷家,唐家兄妹就拉着商时砚看了一场大快人心的戏。
毕竟是那么庞大一个财阀集团的掌权人,查尔斯不过动动手指,就压的殷家爬不起来。
而且他带的私家媒体那么多,只要殷家不履行判决书上的一条,全世界都能知道殷灵的恶行,殷家百年积累的基业和声誉算是功亏一篑了。
家族和女儿到底保哪个,殷家那群长辈当然心知肚明。
只不过这么一闹,三家基本上就决裂了,唐人街的管理又成了一个新的问题。
有了查尔斯的帮助,唐晓翼终于为奶奶讨回了公道,三家会审最终以唐家胜诉宣布结束。
解决完这件心头大事,唐晓翼的心也算彻底放下来了。正当他带着唐欣洛基,和商时砚正漫无目的地往外面走时,查尔斯的助理却上来叫住了两人,说是老人家要请他们吃饭。
亚伯拉家的庄园后面是一大片的海岸,面对着广阔无垠的太平洋。金黄色的沙滩上还残留着白日的暑气,温柔的暖风带着海洋的腥咸,轻抚着少年耳边的鬓发。
唐晓翼随意地坐在沙滩上,凝望着夕阳一点点熔化进碧蓝的太平洋,金色的鳞光在海面上闪烁着。
傍晚的海水比以往都要温柔,轻轻地抚摸着两边的石块,偶尔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脚上的黑色布鞋,清凉的湿润感微微地渗进脚背。
唐晓翼伸出左手,摸向那轮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金色天体。温暖的阳光拂上掌心,透过细长的指间,落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上,融进他茶褐色的瞳仁中。
平常眼里的桀骜不驯,此时也敛去了锋芒,温柔的如同脚下缓缓荡漾的海水。
一时间恍若时光倒退,回到了还在海龟岛上学的时候,他同她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冒险,就在这样的场景中落下帷幕。
“姓唐的,老子有的时候真想揍你。”
几人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精疲力尽地从海里游到了岸上,浑身湿淋淋地瘫在沙滩上,好像几条死了三天的带鱼。
本来绝处逢生大家都该是喜极而泣的,没想到那家伙开口就没啥好话给他。
小小一个姑娘家,开口便豪迈地自称“老子”,除了她也是没谁了。
“唐晓翼。”
少年带着磨砂质感的清冷音色从身后传来,商时砚不知何时在他身后,双手插兜,神色依旧孤傲冷淡。
“如今我们两家和殷家决裂,唐人街的管理恐怕是没法合作下去了。”商时砚踩着沙砾,在唐晓翼身边站定,“查尔斯先生说,他在政府有熟人可以接管唐人街。”
“我现在不想管唐人街的烂摊子了,你意下如何?”
唐晓翼不屑地嘁了一声:“我人都快凉了,脑子有病才会没事找事。”
“那行。”商时砚干脆利落地转身,“一会儿跟我去政府办一下交接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