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唐晓翼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他从欧莉丝眼中看到了和他从前的猜测一模一样的答案。
可是……商时雨从来不会不信他，也不会拿刀指着他。
“你也觉得，她像商时雨？”思忖半晌，唐晓翼终于把这个问题放到明面上来坦白。
欧莉丝点点头，若有所思：“虽然……她和阿商长得一点也不一样，性格上也有些许出入，表面上看着是两个人。”
“但是……我总觉得，她们俩有种说不出来的相像，有时候透过小雨我仿佛真的能看到阿商……感觉她们内里装的灵魂都是同一个。”
唐晓翼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眸中搅动着纠结与挣扎，明灭不定。
欧莉丝握紧唐晓翼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他满是思虑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晓翼，五年了，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可是……商时雨虽然凉薄，她从来不会伤害她最亲近的朋友。”
唐晓翼的手指紧紧扣在掌心，当时Rain毫不犹豫怀疑他，将刀抵在他脖颈间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只要一想到心就好像空了一块重要的地方。
“可是Rain，她怀疑我怀疑得毫不犹豫，她觉得绑架汤米我也是参与的共犯，当时刀都快抹到我脖子上了。”
唐晓翼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怅然若失：“如果说之前她就是商时雨，我还有那么几分相信……可现在，我不敢苟同这个观点。”
语毕，周遭沉默了好一阵，寂静仿佛变成了将人溺死的泥淖沼泽，连空气都开始凝滞起来。
“晓翼……或许你还不知道吧。”欧莉丝忽然打破了沉默，抬起那双祖母绿似的明净瞳眸，“在这趟列车上，还混入了两个鬼影迷踪的成员。”
此话仿佛一阵震耳欲聋的天雷劈到了脑海里，唐晓翼神情空白了一瞬，难以置信地拧起锋眉，眼眸因过于震惊而波动着些许迷茫。
“什么？”他声音都有些飘忽了，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欧莉丝笃定道：“我叔叔告诉我的，他身上的伤就是和鬼影迷踪搏斗时留下来的，断不会认错。”
唐晓翼的手都颤抖起来，巨大的信息量差点将他向来灵活的脑瓜塞得宕机，好半天才微微回过神来。
他感觉到肺里的气息似乎变得无比沉重，呼吸都要花费着很大的力气，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嗡嗡作响。
鬼影迷踪……
这个组织的突然出现，Rain的一切行为似乎都能得到解释，所有的反常都有迹可循起来。
欧莉丝的探监时间到了，唐晓翼紧接着又见了雷蒙，询问关于64区秘境珍宝的消息，雷蒙和盘托出之后，忽然说想见一见Rain。
唐晓翼眉头紧锁地盯着玻璃窗上自己面色凝重的倒影，点点头答应了雷蒙的要求。
回到医院，Rain的麻醉似乎还没过，睡得很沉，整张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唐晓翼俯下身子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出手碰了碰她白瓷般的脸。
手指背轻轻地顺着那莹白如玉的脸庞缓缓滑下，柔滑细腻的触感自其中传来，似乎跟少女充满胶原蛋白的皮肤一般无二。
唐晓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对比了一下，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是使皮肤达不到那种光滑得跟白瓷似的效果。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刷地一亮，连忙蹲下了身子，再去仔细观察Rain脸上的皮肤。
正常的人脸都会分布着细小的绒毛，像一颗毛茸茸的桃子。可Rain的脸却滑得反光，根本看不到任何有绒毛存在的痕迹。
想起她制作面具时那手炉火纯青的技术，唐晓翼的心脏猛然开始加速，深深地凝望着床上沉睡的少女，眼眸中翻涌起的各种情绪绞缠在一起。
真的……会是你吗？
然而此时隔壁陪护床上的响动，打断了唐晓翼的千思万绪，dodo冒险队相继醒了过来。
“唐……”
多多看到唐晓翼的背影正要叫他，少年回过身，将手指抵在唇边作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外面。
小朋友们这才想起来Rain还在床上躺着，一个个蹑手蹑脚地下床，排起队像猫一样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唐晓翼再回头看了Rain最后一眼，眼神里似乎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挣扎着破土而出，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
她既然坚决地说她是Rain，那就按她的意愿来好了。
他心里知道就够了。
唐晓翼带着dodo冒险队去找雷蒙留下的秘境珍宝，离开后不久Rain便悠悠转醒，刚好看到一个查房的男护士哼着轻快的歌踏入病房。
看着那些许熟悉的身影，Rain扯了扯嘴角，勉强分开黏在一起的嘴皮子：“你什么时候改的行？”
男护士翻了个白眼，将口罩和头套一把扯下来，露出深邃俊逸的五官和褐色的卷发：“还不是为了混进来看你。”
Rain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将目光转到窗台前迎着阳光舒展腰身的绿植上，肩膀依旧在隐隐作痛。
克里斯卸下伪装后也大喇喇地在Rain床前坐了下来，揶揄道：“商大小姐不是向来凉薄无情，怎么还会替无关之人挡子弹？”
那嘲弄的语气带着几分心疼和责备。
“你要再不闭嘴，我让你现在就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凉薄无情。”
“不用，已经感觉到了。”克里斯摆了摆手，审时度势见好就收。
Rain环顾四周，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二人，遂问道：“唐晓翼和多多他们呢？你进来没让他们发现吧？”
“那小子带小朋友们去找秘境珍宝去了，大概是雷蒙前辈之前收集到的‘誓约之星’，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克里斯毫不客气地顺手从果篮里掏了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我感觉雷蒙前辈怕是已经把你的身份认出来个七七八八了。”
Rain丝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昏迷前她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意识，看到的也是雷蒙大惊失色的神情。
“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他。”Rain沉声道，眼眸中隐隐波动着水泽，“如果能从他那里知道泰勒前辈的下落，说不定就可以找到阿黛尔。”
说着，Rain的语气情不自禁地有些沉重：“希望她……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坚强地活着，等待着我们重逢的一天。”
说起生死不明的昔日同伴，克里斯也失去了灿烂的笑脸，不由地抚了抚手上一只古朴的机械手表。
这块表是林震樾生前留下的唯一遗物，这么多年他一直宝贝似的戴在手腕上，即便它内部的机械早已老化腐朽，成为一块废表。
“阿黛尔肯定还活着。”克里斯毅然道，继而望向Rain那双沉静的瞳眸，“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她的。”
“阿商，我真希望你也能活到那个时候。”
克里斯将手表连同左手紧紧地按在胸前，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故去的林震樾还存在在这世间的痕迹。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是威胁道：“你的东西最好自己保管，不然我全给你扔太平洋里。”
Rain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睫羽闪烁不为所动：“那你把林师兄的表也一并扔了吧，跟我的东西做个伴。”
克里斯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阿商，你36度的体温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