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雨未料到,她的一意孤行会让唐晓翼如此难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的脸。
确实是她有些太自以为是,但只要唐晓翼能平平安安的,哪怕他怨她恨她也没有关系,她不需要他理解,痛苦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可如今见唐晓翼咬着嘴唇竭力掩饰悲伤,一股脑控诉着她的心狠,心里仿若千万根钢针细细密密地刺着。
第一次,她对自己坚定不移的“最好”决择产生了动摇。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了,才让他这么伤心。
发泄完满腔的愤懑和难过,唐晓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疲累地垂了垂头,眼底里的受伤还是控制不住地溢出些许。
“你总是这样……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好像我于你而言就是个碍事的累赘……”
“我不是这个意思!”
忽然间听他剖白了那么多,商时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唐家傲娇的少主这些宝贵的真心话,有些慌乱道:
“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根本护不住你……”
“商家就是一个充满着腐败和罪恶的泥潭,我只是不想你也陷入这些污糟里,像我一样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四处奔波劳碌,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每次执行任务,我们都没法抱着能活着回来的决心。”
“你好不容易治好了病,能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不想把你也牵连进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言尽于此,商时雨禁不住想起了那些已经故去的同伴,以及曾经并肩作战的日子,眼眸中盈溢着难以名状的伤感。
“唐晓翼,你知道林师兄是怎么死的吗?”商时雨忽然凄惨地苦笑了一声,开始揭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疤,“他是因为我死的。”
闻言,唐晓翼瞳孔微微一缩,依旧静静地盯着商时雨,沉着脸不说话。
“其实不止他,因为我的‘蚌人’基因,明派暗派斗争不休,死的人数不胜数。”
“或许我那个继母说的对,我就是个灾星,走到哪哪里就死人……”
“你不是!”唐晓翼心痛至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猛地握住了商时雨冰凉的手。
原来这些年,她过的这般艰难……
“小雨,我理解你这么做是为我好,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次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这也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他不是不知道商时雨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相反就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艰难和痛苦,更加坚定了他要陪着她的信心。
“我会秘密向冒险协会申请,加入对抗鬼影迷踪的队伍,名正言顺地来帮你们粉碎伊希斯·坦利的阴谋。”
他看着商时雨的眼睛,一字一顿,异常认真:“我们从来都是一起的,所以这次你也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你不需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我是心甘情愿要入局的,不是你害的我,都是我自己在作天作地。”
说着,他忽然一伸手,紧紧地抱住还在愣怔中的商时雨,箍紧了她的脊背和腰,生怕她会转身就走似的。
“小雨,你知道我的,越危险的地方我偏要去,谁都拦不住。”
“你是灾星又如何,我唐晓翼就是命硬,得了绝症都能痊愈,我不信你还能把我克死。”
“我堂堂唐家少主不需要你护,相反,我会竭尽全力护着你,不会再让你被别人伤害了。”
“只要你答应,不要让我们分开,刀山火海我都跟你去!”
唐晓翼的下巴轻轻抵着商时雨的耳朵,那些诚恳的肺腑之言听来如此地振聋发聩,一下下地在瓦解商时雨高高竖立的心理防线。
她向来是有些冷血的,有共情能力,能理解人间疾苦,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眼旁观,除非是朋友,否则她不会去做任何干预。
而对于亲近的人,她把感情藏的很深,如果真是为了对方好而做出可能伤害对方的事情,她也会毫不手软地去做,就像当初她没有告诉温莎和羽之生命树可以永生。
理解她的她很感激,怨恨她的她也全盘接受,不为自己辩解半分。
可是……唐晓翼总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不知道何时,她会在意唐晓翼是如何看待她,如果惹了他生气或者难过,她也做不到像对旁人一样的心如止水。
而唐晓翼今日的反常行为,让商时雨感动和愧疚之余,更多的则是受宠若惊和不敢相信。
她强大得有些习惯了,一直都是她在保护别人,可从来没有人说过要保护她。
唐晓翼,是她这辈子的救赎。
如果没有他,商时雨恐怕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或许早就万念俱灰地躺在解剖台上任人研究。
是唐晓翼让她看到了人间的鲜活,将温暖与善良一点点渗透进她体内,坚定地告诉她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丝丝缕缕的木槿香气萦绕在鼻尖,清淡中带着木涩的花香,和怀里这具纤细的身躯一般,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若不是亲眼所见,唐晓翼是打死都不会信这种柔若无骨的身材打架会那么凶猛,杀人更是干脆利落。
但这种反差令他痛心,因为商时雨能有如今的身手,付出的代价和努力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就在唐晓翼有些想入非非的时候,脊背上忽然多了一只柔韧有力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紧接着,少女的臂膀也回应似的环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脊背和腰。
“唐晓翼。”商时雨埋在他肩头闷闷地喊着他的名字,“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你同意了?”
闻言,唐晓翼心下一喜,立即追问道。
“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同意好像显得我没良心。”
商时雨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欲盖弥彰地理了理耳边乌黑的发丝。
“呦,商大小姐竟然还有良心,简直闻所未闻,可喜可贺……”
后面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商时雨已经气急败坏地追着哈哈大笑的唐晓翼飞奔出了帐篷。
商时雨简直是无语,本来挺温情的气氛,唐晓翼一张嘴就能毁得面目全非,非得让她忍无可忍揍一顿他心里才舒服。
对完了账目,又和新校长汇报了一下学生们的情况,乔治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乔治!救命!”
一听到这耳熟得不能再耳熟的求救声,乔治微微有些愣神,继而光速地换上了那副极其不耐烦的面瘫脸。
唐晓翼将乔治当挡箭牌,和商时雨秦王绕柱似的围着他转来转去,乔治被拉扯得东倒西歪,简直恨不得给这俩全扔河里完事。
“停!”
终于,会长大人英明地举起了手,一手擒住唐晓翼,一手拦住商时雨:“你俩年龄是白长了吗?”
“十几岁的人了,怎么比我弟弟他们还幼稚。”
“嘁!”唐晓翼不屑地嗤了一声,“没情调的家伙。”
“你说就你这样,枯燥乏味还面瘫脸,你就说哪个女生愿意和你交往?”
商时雨这时倒不执着修理唐晓翼了,开始统一战线地调侃乔治:“你还真别说,学校里还真不缺喜欢会长大人的女生。”
闻言,乔治冷冷地嗤笑一声,抱起手臂斜睨着唐晓翼:“把商时雨从活人微死气的亢奋诈尸,就是你所谓的情调?”
“你就每天都要商时雨打你一顿才舒服?该不会有斯德哥尔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