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的记忆中,每年秋收后以及过年时都会来一趟镇上。
镇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有小摊叫卖的,有杂技表演的,道路两侧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此时场景对比鲜明。
不过原身去年过年就没有来过,去年遭了灾,粮食没有收成,靠在朝廷救济和往年存积,日子过得紧缩。
苏马丽走到粮店,麦黍稷麦菽,还有一些别的杂粮,应有尽有。按照不同年份和品阶分为三六九等。
苏马丽看一眼价格。
最贵的白米,比她上次拿出的品相都要差很多,米粒肉眼可见的瘪小,价格八十文一升。
而品相最差的白米,也要四十文一升。
相对价格亲民的糙米,二十文钱一升。
苏马丽一看就没有食欲,可就算这样,也鲜少有人能买得起。
上次拿出来白米,果然还是唐突了。
粮店内人头攒动,但最畅销的商品却是那价格低廉、口感粗糙的糟糠面,每斗只需十三文钱。
走进店里的人们目光扫过那些五十文一斗的粟米和三十文一斗的粗麦粉后,都叹着气,转身走向摆放糟糠的地方。
他们无可奈何买下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然后带着满心苦涩返回家中。
用野菜煮成一锅稀糊来果腹。
这种野菜糊糊除了苦涩之外别无他味,吞咽时仿佛有一把利刃划过喉咙,让人疼痛难耐。
曾经在史书上屡次出现:某某某突遭变故,家道中落,族中小孩只能以糟糠充饥,结果因为消化不良导致肠胃破裂而亡这样的故事。
也许,这正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容易夭折的缘由吧。
生活如此艰难困苦,人们却依然坚韧地活着,默默承受着命运的不公与磨难。
他们渴望着能有一天摆脱贫困,过上温饱无忧的日子,但现实却总是残酷无情,将他们困在这无尽的苦难之中。
苏马丽叹了口气。
她去前台找到掌柜的:“我有一背篓的糙米,我按一文一斗的价卖给你,你可以按每文一升去卖吗?”
掌柜像看疯子一般扫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算账。
她解下背篓,从里面随便抓起一把。
掌柜眼睛变得凌厉起来:“你刚刚从我店里出来,这糙米是你偷店里的!来人,抓小偷!”
啊啊,这事给闹得。
“吾乃谷之神!”
无数抛光的,洁白的,超市两元一斤的白米,如水柱般从苏马丽的双手泄出。
“谷神!谷神给咱们发白米了!”
粮店内的顾客疯了,他们嘴里叫嚷着,身体跪拜着,匍匐在地面疯抢苏马丽抛出的白米。
来抓她的众人变的贪婪,惶恐,虔诚……
“咦,那不是,不是嫁到寒石村那苏家女儿吗?”
苏马丽扭头,朝声援寻去。
还没有看到熟人,一股预料好的剧痛如约传来,苏马丽化作嫣红的血肉。
苏马丽站在粮店,骨头的每一处都如针扎一般传来剧痛。
如果不是骨头的疼,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好容易,剧痛散去。
苏马丽再次眼见了几位顾客叹息着购买糟糠。
她也只能叹息一声。
从粮店出来后,苏马丽打算学着小商贩,自己支个摊位:
“稻米嘞稻米,每文一升,一升只要一文钱!”
她的摊位围满众人,众人皆狐疑地看着她,谁都不敢买。
这年头谁不知道粮贵,谁知道这妇人卖这么便宜打着什么算盘?
万一是毒米呢?
突然,围观的众人中,响起一阵讨论:
“听说了吗?梁员外家昨天夜里有盗贼闯进去,偷走了一千石的稻米。”
“这盗贼也太大胆了吧。竟一次性偷走这么多。”
“你们说这位妇人的稻米是怎么来的呢?”
“说不准,这就是那一千石,我们赶紧报官吧。”
“对,赶紧报官。你们看着她别跑了,我去去就来。”
啊啊,这闹得又是什么事?
远远,她看到罗伯西走来,重开吧,迟早重开,根本解释不了。
“吾乃谷之神!”
苏马丽从袖中如水柱般泄出抛光的,洁白的,超市两元一斤的白米,围观她的众人变的贪婪,惶恐,虔诚……
一股预料好的剧痛如约传来,苏马丽再次化作嫣红的血肉。
不作了。
再也不作了。
她也就仗着自己比别人命多几次。
她又逛了杂货店,五金店,成衣店,布匹店,等等等等,各种都去了一次。
买了满满一大背篓的白米,麦粉,铁锅,布匹,等等等等。
有的是在店里直接买的,有的是在商城买的,因为有些东西在商城要买仿古特制,也并不便宜。
身后的背篓立马沉甸甸的。她算好时间又买了五个肉包子,就遇到罗伯西迎面走来。
罗伯西拿着一个烧饼,两人同时递出去。
“伯西,饿了吧。”
“娘,这是我给你买的烧饼。”
话音刚落,罗伯西闻到包子飘来的香味,就咽了口口水。
他刚刚路过包子铺,没舍得买,没想到,娘居然给他买了!
罗伯西收回烧饼,讪讪道:“娘,烧饼我自己吃,娘吃包子。”
“你这孩子,把烧饼收回背篓里,咱们都吃肉包子。”
罗伯西听到苏马丽叫他孩子,不好意思的接过包子。
“娘,我已经长大了。”
话虽这么说,罗伯西难掩眼中的兴奋。
虽然街市并不热闹,可罗伯西依然逛得津津有味,说起他见识过的新奇玩意,说起他给一家人买的礼物。
苏马丽默默听着。
古人懂事早,罗伯西作为长子,懂事更早。
在原身的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大儿子就已经脱去稚嫩。
可他实际上并没有长大。
吃完包子,罗伯西自觉地和苏马丽换了背篓,两人坐上回村的牛车。
又是两文钱。
牛车上的妇人都心情很差,她们没有卖掉野菜,也没有买到生活所需。
没心情对苏马丽冷嘲热讽,一个个抬头看着天。
“喝野菜糊糊的日子,啥时候才到头呀。”
苏马丽也默默叹了口气,只听妇人们又道:
“知足吧。天再不下雨,今年又没有收成,明年怕野菜糊糊都喝不上了。”
“去年朝廷还发了救济粮,你说今年会不会发不下来?毕竟我听说咱们全县没一处降雨,县太爷正愁着呢。”
“想那么多,皇城那位肯定有办法,不能叫咱们饿死。”
苏马丽再叹一口气。
普天之下,饿死的人还少吗?光是史书所记载,就已经无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