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湛决定换个话题,再次笑道:“小姑姑,我这次来还为报恩。听闻小姑姑打听南府书院如何入学,可是想送季北读书?我虽然才疏学浅,但做个启蒙先生还是没问题。”
苏马丽一滞。
她确实没考虑过这个方向。
原身的记忆中,苏湛从小就品学兼优,相当于后世的三好学生。
如今还是秀才之身。
要是家里四个儿子能得他指点,那岂不美哉?
但是,苏湛自己尚且在南府书院就读,备考举人,又如何有时间来给她家儿子启蒙?
不过再看苏湛身后的箱子,那是他行李?他打算住下?
苏马丽问道:“启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自知道其中所耗的岁月及心力,所以你不是在说笑?”
苏湛道:“当然不是,只要小姑姑同意,我便留在这里,对表弟倾囊相授。”
从苏湛口中得到这个答案后,苏马丽沉默了。
本该是欣喜的,罗伯西等人正愁无处求学。
白朴虽然能教认字,但距离走上仕途远远不够。
苏湛来了正好。
可很快,苏马丽脑海中浮现出苏老太太那张满是绝决的脸:”你拿了就是对不起湛儿!”
“对不起湛儿!”
声音在苏马丽耳畔回荡。
苏马丽终究冷声道:“你还是回去书院,及早高中,将欠我的钱还了。”
苏湛眼神稍显晦暗,道:“我不回书院了。欠小姑姑的钱我会想办法。”
苏马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他不回书院了。这是不去念书了?
苏马丽脑海中立刻补上一出大戏,以前都是仰仗她的补贴,苏湛才念的起书,如今她不但不补贴了,还拿走了一两多银子。
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他辍学的吧?
苏马丽纠结了几息之后开口:“不回书院?若是因钱,我这里可以放贷,年息一成。”
苏湛脸上露出微笑,他就知道,小姑姑再怎样生气都还是关心他的。
“不不,不是因为钱。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先修身养性,而后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湛儿自有考量。”
原身的记忆中,苏湛也是总说这种文绉绉的话。
原身听不懂,所以也记不住,原身唯一感觉到,她这湛儿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每次苏湛说这种话,原身都会生出吾儿大有出息的慈爱。
苏马丽听后,却嘲讽摇头道:“我只知道,你一日考取不上功名,便一日还不上欠我的债,你不会是打算赖账吧?”
苏湛道:“小姑姑放心,欠小姑姑的我定一文不少还上。只在此之前,请让我留下,给表弟启蒙,也算报答几分小姑姑的恩情。”
“别一口一个小姑姑叫。叔东,你先去忙。”苏马丽心烦道。
站在一旁的罗叔东不情不愿走了,他生怕娘把大表哥留下。
苏马丽考量再三。
对苏湛道:“你过些时日再来。”
苏湛欣喜,小姑姑这是同意了!
他顿生感动,有些泪目。
但是他又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过几日再来?”
苏马丽只得给他解释道:“现在没地方住。过些时日盖好新房子你再来。”
苏湛一听,小姑姑家里要赚钱,要盖房子,要读书,这生活多有朝气!他一听眼睛也亮了,好想参与进来!
苏湛眼睛亮晶晶道:“小姑姑,让我留下吧。我和表弟们挤一挤就睡得开,何况我也能帮忙。”
苏湛又费了一番口舌,苏马丽终究妥协道:“那你以后就留下,给伯西他们五个当夫子。他们宿修费按每人二两,到时候你因材施教不可渎职。”
苏湛掰着指头,怎么都算不够五个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能再收小姑姑的银子。于是便道:“我自一介书生,怎当的起夫子?小姑姑不必给宿修费,我定竭尽所能。”
苏马丽道:“别再推脱了,你若是教的不好,也没有宿修费。同意便进来吧。”
说完苏马丽回到院中,继续提起水桶给菜畦浇水。
苏湛背着书箱进来。
苏马丽一边给菜畦浇水,一边心事重重。
苏湛来了,也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会让她死。
目前为止,她在苏湛面前表现的,和原身处处不一样。
目前尚在苟活。
她倒希望能够重生回在南府书院遇到苏湛的那一刻,重新改写一番故事。
免得现在想起当时,心里总是充满愧疚。
苏马丽再从菜畦里出来,对江眠眠道:“眠眠,以后他便是你们夫子了,和白先生一样教你们读书。”
江眠眠点点头,看了几眼苏湛,不知该如何表现。
苏湛将书箱搬回屋后,又出来,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罗伯西等人去了新房宅基地烧砖瓦,罗叔东去了巡逻。此时院中只剩下苏马丽和江眠眠,两人一位在浇菜畦,一位在缝衣服。
苏湛决定帮苏马丽浇菜畦,但一时又找不到多余的水桶。尴尬间,苏马丽对他道:“你不必干活,不教他们读书时你闲着便好。”
苏湛确实找不到能做的事情,只能无奈点点头。
回屋取了本书,坐在餐凳上就开始研读起来。
罗伯西等人也得到苏湛来到家的消息。
兄弟三人此时打着泥砖,很煎熬,不等太阳当空便火急火燎往家去。
江眠眠刚刚升起炊烟,苏马丽也在厨房和面。
而苏湛依然坐在餐桌前读书。
兄弟三人一踏进门槛,便将目光投到坐在餐桌前的苏湛身上。
几人如临大敌一般,失落和不安齐上心头。
他们好容易得来的幸福,又即将被苏湛再次抢走。
此时苏湛也抬起头,与他们的视线交汇。
苏湛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几人只能强抑下眼底的敌意。
罗伯西生硬开口道:“表哥,你来了。”
一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罗仲南讽刺道:“大表哥不嫌我家寒酸。”
罗季北则兜兜跑到苏马丽面前:“娘,大表哥咋来了?”
苏马丽停下手中活儿道:“以后他便是你们的夫子,给你们启蒙。”
罗伯西闻言惊异问:“娘,那白朴呢?”
苏马丽道:“他还教你们识字。”
罗伯西松了口气。
他和白朴一来幼时便是好友,二来这些时日白朴也教了他们不少字,他自然希望能继续下去。
兄弟几人一见苏马丽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好吃的都拿出来堆到苏湛面前,且又是这般态度,皆稍稍松了口气。
也不再理会苏湛,皆洗了手来帮忙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