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皇帝踏入这座宫殿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天子銮驾驾临,阖宫上下都该出来参拜。
眼前宫人太监跪了一地,放眼望过去,却少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新纳的妃嫔,好像是……瑜美人?
这次大选,他一口气封了许多后妃,封号都是礼部拟好的,寓意都不错,看着往人头上安,他一时也不大记得住。
只记得这位美人是汉阳侯家的女儿,容貌十分出色。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竟然也未生气,点了为首的太监:“你们家主子呢?”
太监唬得一抖,深深跪伏在地:“美人她……在内殿中等候,说是特意为陛下准备了惊喜。
他心里慌得不行,美人呐,他心里祈祷着,希望您真的说到做到,不然惹恼了陛下,我们这些伺候的,第一个就得挨刀子。
“哦?”皇帝扬眉,闪过一丝兴味。
他不是个暴虐的皇帝,心情不错的时候,并不介意嫔妃们用上一点争宠的小手段来取悦自己。
看来这个新封的瑜美人 ,是想在承宠之夜,玩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起来吧。”他淡淡吩咐,率先往里走。
然而内殿情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瑜美人确实在。
没有精心的布置,也不见精心的打扮,她身着常服,端坐于内殿主位,一双美目冷静而威严地注视着进来的帝王一行人。
“瑜美人,你大胆!”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义行几乎惊出一身冷汗,沉声喝道,“陛下驾到,还不行礼?”
美人并未搭理他。
皇帝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流连片刻,听她问道:“天子常服,尔是高皇帝几世孙?”
身后的宫人几乎立刻就将帝王围住,只等帝王命令。
这瑜美人,怎会问出如此古怪的问题?
皇帝皱了皱眉,他不知此人卖什么关子,但至此时,兴致已无:“来人——”
他刚要下令,将人带去宫内审讯司,不管是装神弄鬼,还是别有居心,到了那里,总能吐出来。
天空忽然响起雷霆轰鸣之声 。
今夜明月高悬,何来雷霆?
烛音瞥了赵义行等人一眼:“你们都退下,我与皇帝有话要说。”
赵义行脑门上差点冒出个具象化的问号:这瑜美人是疯了还是傻了?
这次不必皇帝下令,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帝王一个眼神他都能知晓是何意。
抬手,示意宫人上前将人拿下。
烛音冷眼看着他们的动作,依旧端坐,一动不动。
雷霆之声愈大。
第一个内侍手将要触碰到烛音的时候。
轰!
暗紫色雷霆自虚空中出现,落在他身前的地板上。
坚硬的地面炸出一道深深裂口,焦黑一片。
端坐的女子终于有了动静。
她豁然起身,厉声喝道:“放肆!朕乃高祖皇帝发妻,清政殿之主。尔等,竟敢以下犯上,忤逆不孝吗?”
她说这些话之时,并未将赵义行等人放在眼里,只盯着皇帝一人。
此话一出,不亚于石破天惊。
当然,早在那惊世骇俗的雷霆出现之时,殿内众人便已惊呆。
此时再听到这番言论,竟一时不知,是平地惊雷更可怖,还是有人自称高祖皇后更离奇。
总之,内侍们一动不敢动,看向了皇帝。
皇帝……
皇帝也很迷茫。
他虽然素来早慧,登基后勤于朝政,被朝野盛赞有先祖明君之风,可……皇帝敢打包票,先祖肯定没有见到二百年前先祖的经历。
烛音见他迟迟不语,淡淡道:“你们退下。”
皇帝没开口,赵义行等人丝毫没有动静。
便见那位“瑜美人”柳眉一竖,冷哼:“皇帝,你确定等下我要和你说的话,要让他们听着?”
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杀意,赵义行品出来了,陡然一惊。
他见识到了方才那天罚般的雷霆,对眼前女子的身份不敢妄加揣测。
若、若是真的,二百年前的高祖皇后圣魂在陛下后宫一美人身上苏醒,这等骇人隐秘……
皇帝:“你们下去吧。”
赵义行担忧道:“陛下……”
皇帝含笑:“无妨,朕相信,朕的先祖不会伤害朕。”
“陛下……”内侍还要再劝。
“退下。”
内殿转瞬只剩下两人,空荡无比。
皇帝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刚要说话,烛音淡淡道:“玄衣使也退下。”
直到这一句话出口,皇帝一直从容的神色才终于出现裂缝。
他敛去笑容,审视着烛音: “连玄衣使都知晓,你究竟是何人?顶替秀女身份入宫,有何目的?”
他轻易松口让内侍们退下,并非真正相信了烛音的说辞,而是这宫廷之中,真正护卫天子安危的,是神秘莫测,隐匿在暗处的玄衣使。
玄衣使的存在并不为大众所知,后宫之中,他只告诉了皇后。前朝之中,也只有最受皇帝信任的心腹重臣,才知晓这一股力量的存在。
烛音忽然笑了,看向皇帝的眼神,似有些满意:“不轻信他人,还不算太笨。”
皇帝皱眉,十分不快。
自登基之后,就连他的生母,当朝太后,也没有再用这种自上而下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可烛音转头就扔了个炸弹出来:“朕一手创建的组织,朕如何不知?”
皇帝这次真的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几道幽魂般身影自暗处浮现,悄无声息落在他身周,将人护得密不透风,毫无破绽。
皇帝这下是真的傻住了。
如果说,玄衣使的存在,虽然隐秘,但总有一部分人知晓。而只要有外人知晓,就有泄露的可能,所以烛音嘴里说出“玄衣使”三字,他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太意外。
可“玄衣使实为高祖皇后创建”此事,是绝对的皇室秘辛。
历代只有大雍皇帝继承皇位之时,才能从上一代帝王手中继承这份力量,同时,继承这个秘密。
到底身为帝王,他很快冷静下来,看着重新端坐的烛音:“你——”
“除了这个,我没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女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说道。
她皱着眉,似不满,似不耐:“清政殿修建之时,我的青……荣庆公主和她兄长打赌,埋了一匣子金珠在那棵华盖树下。”
“清政殿的华盖树可还在么?你可以找人去挖一挖。”
实际上,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记载。是她刚刚让芭芭拉紧急探索整个皇宫,芭芭拉探查到清政店最繁茂的那棵大树下埋了一匣子珍珠,用专业仪器探测至少已经二百年。
她当场给皇帝编了个小儿女打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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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已经入睡的皇后被一阵动静惊醒。
她疑惑披衣起身,女官神色复杂上前告知:是陛下跟前最得倚重的赵义行公公,带着一群内侍在清政殿前院挖土。
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