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窝在赤的手臂中,这样近的距离下,少年身上滚烫又炽热的气息强势又毫不掩饰地充满了他的鼻腔,坚实的臂膀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松开手,也没有什么能越过他的防护伤害到他。
他像一座小小的火山,将宝石收纳进沉睡的心脏。
淼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将整个头都埋了进去。
如果他有亲哥哥的话,一定也是赤这个样子吧。
而在此时,刑越也步履匆匆地跨出了阵法。
淼淼离开后不久,林风便状若无意地提醒他小孩似乎有不高兴的迹象,瞬间让老人警铃大作。
他只是抒了个情,把自己整不好意思了,可没想让小孩生气,连忙急匆匆追出来。
“淼淼?”他一出门目光便四处滑动搜寻,下一秒骤然锁定那俩紧紧抱在一起、你侬我侬、难以分离的小孩身上。
刑越:“……?”
他眉心缓缓蹙起。沉默半晌,声音低沉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爷爷。”淼淼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浑身一抖,忙不迭想从赤怀抱中挣出来。
但不知怎的,向来听他话的赤这一次却没有一丝松开手臂的意思,巨大的肉体力量差距下,淼淼的挣扎就好像岸上搁浅的鱼,扑腾得毫无用处。
淼淼:“……”
放弃了,摆烂吧。
他像是没了关节的布玩偶一样满脸自闭地被赤夹在胳膊里。
刑越危险的目光这下尽数聚焦在面无表情的赤发少年脸上,沉声道:“还不松开?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
赤扫他一眼,只觉得自己刚才替他解释纯属多余,活该让他被淼淼讨厌。
他冷着脸,一动不动:“淼淼累了。”
他作为契约兽,替累了的主人担当代步工具有什么问题?
刑越能信他的鬼话?他无语扫了赤一眼,正想上前用蛮力把小孩抢出来,却见淼淼仿佛预判到他俩要起冲突似的,先一步抬手捏住了赤的耳朵。
赤顿时浑身一僵,手臂力道松懈刹那,小孩儿也看准时机钻了出来。
“你……”捂着耳朵,表情显得格外僵硬的赤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淼淼。
淼淼却得意地向他扬了扬眉。果然,不管是人形的还是兽形的,这帮幻兽都受不了别人捏他们耳朵嘛!
一招鲜走遍天下,无论阿金还是赤通通都得听话。
刑越看着赤的神色,冷哼一声放下了欲动的手,他看向淼淼,声音温和道:“没生气吧?”
他不说还好,一提淼淼又想起了爷爷刚刚赶他,有些别别扭扭地转过脸,一言不发。
爷爷无奈道:“是爷爷的错,理理我好不好?”
小孩却依旧不理他。
小孩不仅不理他,还背过身去了,拿屁股对着他。长长黑发把侧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刑越只能看见发丝里露出来的一点玉白耳朵尖尖。
刑越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没法轻易过去了。
他伸出苍老的手掌将背对着自己的小孩翻了个面,拨开他遮住面庞的黑发。一边动作一边哄道:“以后不赶你了,原谅我吧,淼淼?”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噘嘴不高兴的小脸。结果意外的,那流水一般向两旁分开的发丝之下,露出的红润小嘴分明轻轻上扬,黑亮的眼睛里也带着熠熠的笑。
刑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淼淼也在这时终于憋不住似的噗嗤一声哈哈笑了出来。
他最开始确实生气,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气早就消了,纯粹装出来骗骗爷爷的。
他越笑越欢快,几乎完全止不住了一般。
刑越:“……”
他沉默着伸出手,扣住了小孩的肩膀。淼淼就好像一条扭动的蛇一样,边哈哈大笑着边在他手里挣扎。
刑越按住他的力气没赤那么使劲,他不多时就挣脱出一只手,向赤挥动着求救道:“赤,赤,快拉我一把!”
刑越一把抓住他的手又塞了回去。
赤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冷淡的目光中难得和刑越一致地浮现出一点无语,和无奈。但还是走上前,加入了这场混乱的战斗中。
等一切平息时,淼淼柔顺的头发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他笑得有点喘不上气,这会儿靠着赤的手臂一下接一下用力地深呼吸。
刑越被他整麻了,站在边上看他渐渐恢复正常,才开口道:“你的推荐信还没有写好,等下我在这里等,顺便叫林风把你身份证明办了,你和赤先去城里转两圈,日落的时候我们在那座钟楼下面集合。”
他朝着一个方向点了点下巴,淼淼和赤顺着望过去,只见风格各异色彩缤纷的各式建筑物里,一座高而尖的建筑物格外鹤立鸡群地窜出了一截。
它的外形有点像一座烟囱,笔直瘦长的身躯不断向上、向上,顶端也越收越窄、越收越细,最尖的地方好像一根锋利的蜜蜂刺针。论高低比周围最高的建筑物还要高出三四米。
淼淼一眼就看见钟楼顶端镂空的亭子中架设着一座金灿灿无比显眼的大钟。
“那是报时钟。”刑越说,“每隔一个小时,这座大钟就会响起一次,声音能从钟楼传至全城。”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等钟声响起八次,我们就在钟楼下碰面,明白了吗?”
两个小孩都点了点头:“明白了。”
刑越从手镯中取出一袋子金币,随意地丢给了赤:“你拿着。”
赤轻松接住,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却听老人道:“淼淼对城市里的物价没有概念,他拿着容易被骗,至于你,我虽然不了解,但应该比淼淼靠谱些。”
淼淼:“?”
淼淼抗议道,“爷爷,你人身攻击!”
刑越哼笑了一声,不理他,转头看着赤缓缓道:“淼淼就交给你了,保护好他。”
赤与那双苍老又饱经风霜的眼睛直直对视。
从这双仿佛暮年狼王一般的眼眸中,他依旧能见到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惕,但在警惕之余,却不再有更多敌意了。
他相信了无论赤是什么身份,都不会伤害淼淼。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