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敌不得不防,纪梦舒仍在庄子上,不过短短两日的时间,朝中上下皆知摄政王要亲自领兵作战的消息。
她竟是最后才知晓的。
青竹烧着一壶热茶,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神色,不说别的,从昨日夜里府中人递过来的消息的时候,姑娘就这般模样了,不怒也不笑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可寻常人哪里不会笑也不会闹?更何况姑娘已经知晓了摄政王就要出征的消息。
若是换做常人,哪里还能坐的住?定要忙慌着去宫里头好生问问了。
又过了一日,山庄子里头似是不与外塞通人烟了一般,庄子里头的厨娘方才担着一尾鱼过来,瞧着那鱼活蹦乱跳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一处。
瞧见红叶路过此处,便道,“红叶姑娘瞧瞧,今日可能吃上鱼味了,姑娘身子不好,待我给你炖盅鱼汤,好好补补身子。”
红叶也笑,道了声有心便离开了。
敲定完朝堂上的事情之后,宁容璋几乎是连夜去了庄子上,一路上夜风阴冷,扑打着山上的红叶似是地狱里头的幽魂怨鬼,霜寒的露珠挂在身上,能洇透几层衣裳,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阿三一路随行,半边湿衣裳贴在身上,一声也没吭。
从外头看过去,整个庄子都熄了烛光,宁容璋一身黑色玄衣立在外头,久久没有出声。
月光洒了一地,阿三守在门外,没跟上去。宁容璋没敲门,似是料定了她们都已经熟睡,只就着簌簌的响声翻墙进了庄子里头。
一直都在暗中守着庄子的暗卫察觉庄子里头进了人,连忙围过来就要拔剑,而后瞧见宁容璋那张隐在暗处的脸,愣怔一瞬便收了剑接着又隐身在暗处。
纪梦舒没睡,就着大迎枕斜斜躺在床榻上,正看着手里头的话本子看的稀奇,正巧看上一段,只有寡母的书生头悬梁锥刺股的中了举,而后跋山涉水的去京城赶考,最后成了科举的新贵,而后被京中的世家瞧上,与世家的小姐定了亲....
纪梦舒瞧得冷哼一声,喃喃道,“我瞧着你是忘了在家侍奉你母亲的未婚妻!”
她是为话本子里头的人物抱不平,指尖戳着里头那秀才的名字,喀喀喀的作响。
什么伉俪情深,都是骗人的鬼话!
纪梦舒接着看里头的内容,那秀才变进士,又答应了京中世家的亲事,这便回乡去接自己的老母。
而后撇下自己的未婚妻想要一家子去京城,自此变成京城里头的新贵。那未婚妻苦苦哀求,还是没能留下那进士想要离开的决心...
原以为事情到此就已经结束了,没成想下头拿着小楷细细写着几个小字:请看下回分解。
纪梦舒喃喃骂了一句,准备息烛就睡。
窗子外头猛地被人“笃笃”敲了两声,接着响起一人的声音,“阿舒,可曾睡了?”
听见宁容璋的声音倒也不惊,徐徐拿了衣裳披衣起身,门方一开,外头就灌进来一道冷风,接着进来一个男子的身影。
他转身阖上门,阻断外头的冷风,室内的温暖从背后裹挟过来,丝丝麻麻的痒意从背后传过来,冷的她缩了缩身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她自然知道朝廷的事情落定之后,这人就会过来,只是没想到是深夜前来。
一手蜷曲,食指抵在唇上虚虚咳了两声,男子这般高大的身形像是没骨头似的,将她抱个满怀,又虚弱的将脑袋搁在她的头顶上。
“喂...”她拿手指戳他,道,“怎么又这样?”
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蹭了蹭,男子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你不怨我?”
“怨。”她说的斩钉截铁,双手推他的身子又没能推开,只得无奈道,“不同我说便匆忙定下要亲自出征的事情,是觉得我会拦着你如何?”
似嗔似怨。
宁容璋伸手拥住她,“婚期推迟,慢则二三月,迟则一年半载。你可能等我回来?”
忽地想起来那话本子上一去不复返的秀才,同样都是满嘴胡话,若是宁容璋真的战死沙场,她又要如何?
眼睑盛着泪水,彷佛只要眨一下眼就会簌簌往下滚落一般,她推开他转身,眼尾勾着一抹红意,“你最好能如期回来,若不然...我可就不等你了。”
话落,宁容璋指尖勾起她的下巴,一双狭长的眼睑带着一丝危险微微眯起,她抬起一双水雾蒙蒙的眸子,只听见他道,“我若是死了,你便给我守寡三年。”
她说的都是气话,想着叫人心里惦记着她,也能快快回来。他说的却是认真,那双眼睛盯着她,似是能得知她背弃承诺之后化成厉鬼来盯着她一般。
烛灯幽暗,宁容璋在此陪了她后半夜,次日,天不过才将将翻起鱼肚白,外屋的木门“吱呀”一身脆响,而后又被人小心翼翼的带回去。
原本躺在床榻上似是毫无动静的纪梦舒缓缓睁开眼,微亮的日光能叫她看清床榻上已经没了人。
手一摸,只剩下丝丝正在消散的热意。
不情不愿的翻了个身,轻叹一口气,这下子全然没了睡意,睡在后头偏房的青竹红叶等人丝毫不知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清早一起来往正屋里头走来,便瞧见自家姑娘就这么倚在支摘窗子旁边的胡床上,一双眼睛就这么往外瞧着。
“姑娘?”似是十分好奇今日纪梦舒怎得起的这么早,红叶语气之中带着一点点询问。
胡床半支着,纪梦舒依靠着大迎枕,听见声音后僵硬的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嗯?嗯...红叶,出征的军队是不是今日就出发?”
青竹紧跟着从后头过来,好巧听见这句话,遂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同红叶对视一眼,道“是今日,如今上京城内的百姓都在主街上夹道相送呢,姑娘...我们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青竹还以为,摄政王下山之后,便不曾再回来,想来是朝廷之事绊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