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的声音不大,但里面的莫东似乎还是听见了。
水声停止了。
接着,门被缓缓打开。
路清没有穿拖鞋,就这样光着脚站在外面。
里面没有浴霸,但热水的雾气让整个洗手间烟雾缭绕。
路清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在门前犹豫。
她其实也不用讨好他的。
就算是他救了自己,她也可以用其他方式。
比如等他出来后,可以好好沟通。
但路清这么下意识的想用这种方式取悦他,可能也只因为,他们之间的沟通,以这种方式为多吧。
至少,路清和莫东之间的语言,是不太多的。
况且,莫东的话,大多数情况下,要么带着刺,要么就极其温柔。
但几乎都会以无效沟通收场。
雾气散开,变得稀薄。
莫东的身体渐渐显现出来。
“到底进不进?”他其实一丁点儿不耐烦都没有,有的只是催促。
路清低头,走了进去。
他手长,即便隔着一个她,伸手轻轻一带,路清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摸了无数遍又能怎么样。
面对这样的他时,依然让她手脚无处安放。
太亮了,卫生间的灯光刺眼。
“你总不会……进来是看我洗澡的吧?”莫东开了水,热水又出来,雾又起来了。
他双眼迷蒙,就像这空气中的雾。
路清每一次都要有足够的勇气。
在这亮堂堂的灯光下,就更需要胆量了。
她定了定神,刚刚在外面就已经脱了外套,现在身穿着薄薄的打底衣,在花洒下任热水淋下来。
莫东哪里受得了这一出。
紧了紧喉咙,声音都变了,“今天这么主动,是因为我昨天救了你的命,还是你心中有鬼?”
“无论什么理由,结果不都一样么?”
路清身上的打底衣本就已经勾勒出她的身材。
经过热水的沐浴后,更是贴得紧紧的。
莫东的目光像胶水一般粘在了她身上。
他想挪开,但仅仅是瞬间,又挪了回来。
路清凑上去,他顺水推舟,连装都不愿意装,就把路清紧紧抱住。
他小声在她耳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
路清摇不了头,此时,她只能看着头顶上的灯光,源源不断的给她眩晕感。
“如果下次再去钓鱼,你如何勾我,我都不会轻易原谅你了。”
路清此时已经没脑子了,只是条件反射的反问,“可莫先生又是以什么名义生我的气?”
莫东愣了愣,没回答。
什么名义?
他真的没有理由。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无理取闹罢了。
花洒的压力挺大。
哗啦啦的洒在他们身上。
路清到最后都记不清楚到底是如何出来的。
那张略硬的床,或许就像他们最后的归宿,平静而死气沉沉。
是的,死气沉沉。
路清知道又惹了他,率先开口。
“刚刚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莫东起身爬下床,“你先睡,我抽支烟。”
他关了灯,走到阳台。
阳台门一关,就把他们隔开了。
路清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看向阳台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接着,手机进了一条信息。
“你觉得,女人和男人之间,非要一个名分么?”
是莫东发过来的。
她不太明白,突然跟她说这个。
而问这种问题的人,一般都是有家室在外面找了女人,睡了又不愿意负责的男人。
要么,就是男人对婚姻有抵触,打算一辈子不想结婚,但女人照睡。
路清其实没想过这些,她也不会要。
对于莫东的问题,她不屑,“不一定,如果莫先生是在问我们之间的事,那你大可不必担心,莫先生已经给了我想要的,现在我给你的,是你应该得到的。”
莫东很久没回话。
这么短的距离,他用手机询问,本来就很不正常。
现在问了路清后又没了下文,路清就更不明白了。
她也穿了衣服下了床。
推开门,外面没什么风,但冷气却顺着所有有口的地方灌进来。
莫东正抽着烟,身上披了一件军大衣。
见到路清,他也没说话,只是一口接着一口。
路清打了个冷颤,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进去当面问我?”
他呼了口气,转过身体,面朝阳台外,“如果我当着你的面问你,你说的,会是实话么?”
路清不吭声了。
在他面前,她确实会感到畏惧。
她也一直在讨好他。
不管是借钱的问题,还是救命的问题。
但她也不是伪装得连实话都不敢说的人。
“当然会。”她低头,“莫先生这次……又什么时候走?”
“大概率是明天,这次本来也来得很急。”他轻笑,“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确立一个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你觉得这关系,会稳定吗?”
路清看着他。
她真的没想过。
她只知道,至少在没还清他的债务之前,她和他,可能会一直保持这种关系。
只是,她也不知道是多久。
路清说实话,“莫先生你我管不着,但我还欠着莫先生,在这期间,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再找别人,因为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平,当然,如果以后我们两清了,别人不嫌弃我,我会考虑。”
莫东看着外面阴沉沉村庄,沉默了。
许久,他对路清说,“进去吧,我再待会儿。”
路清呼了口气,“那你也早点进来休息。”
“嗯。”
她后来不知道莫东上床的时候是几点。
但他的手伸过来时,她感受到了冰凉。
路清没拒绝。
她说的没有错。
他给了自己想要的,那她也给他想要的,这就行了。
这次他显然比刚刚轻柔得多。
他的性情路清真的是摸不清,不过她也不想去弄懂。
第二天,路清醒得很早。
莫东可能睡得晚,她起身时,他还睡得沉。
她得趁着那些夜班的工人还没下班,白天的工人还没上班的时候走。
冬天是真正的来了。
骨子里的冷。
路清下了楼,小心的出了厂门。
门口走了几步,路清不经意回头,只见楼上的走廊,莫东正披着军大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太沉重了。
她的心情也沉重。
不知是因为离别,还是他沉甸甸的眼神。
路清一怔,转头,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