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一如往年,没什么新奇之处。
卫瑾昭耐着性子看了一会歌舞,最后还是悄咪咪溜出了宫殿。
不同于殿中的灯火通明,喧嚣吵闹,御花园倒是格外孤寂。
一轮弯月高高挂在暗蓝色的天际,云影浮动,不时遮住那月。
月光间或渡在沉睡的花苞上,也温柔地浸染着卫瑾昭的身影。
卫瑾昭站在花丛中,遥遥望向那灯火通明的巍峨殿宇,心里没来由的平静。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般惬意的日子终将要离去了。
想到这,他心底涌上一阵哀伤。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一个僻静的角落,同样离开宴席出来散心的沈清欢正担忧地望着他。
侍女眼神示意要尽快入席了,沈清欢只得提着裙子离去,她一边走一边回望。
太子殿下似乎格外孤独,就像那空中的皎月,在黑夜中独自悬挂,以自己柔和的光芒普度众生。
半个月后,百姓期待的上元佳节如期而至。
京城中满是过节的洋溢着幸福与憧憬的气息,街道上车马来往不断,人群熙熙攘攘。
这是沈清欢第一次出府过节。
沈常青和元琦牵着她,缓缓走在街市中。
她好奇地瞧着周围的景物,左顾右盼。
察觉到爹娘的侧目,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眸皓齿,煞是可爱,不忍让人责怪。
沈常青神色如常,元琦眸眼带着温和的笑意。
一家三口来到昭华楼上,点上了酒菜,等着一个时辰后的震撼夜景。
沈清欢不是第一次观赏灯景,往年在府中过节,稍稍抬头,也能看到那繁多的绚丽的灯笼冉冉升起。
她从爹娘口中得知,这满天的灯笼,只有少部分是寻常百姓的,而大部分是宫中的陛下差人提前做好的,除此之外,连江边那精致绝伦的花灯陛下也有所准备,只为了兑现陛下对挚爱的皇后的诺言。
为她放满满城花灯。
这样的情意天地可明鉴,日月共沉沦。
“来了。”
沈常青看着窗外,眸色异常平淡。
刹那间,万家灯火,全然点满,整个夜空璀璨夺目,好比群星,壮阔恢宏。
元琦和沈清欢扶着扶手,欣喜地看着眼前景致。
身后的沈常青眼底酸涩,先是看着二人的背影,而后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终是弯唇淡然一笑。
于此同时,宫中前所未有的寂静。
亦或是肃穆。
萧诺抱着尚存余温的疲惫帝王,看着书案上栩栩如生的画作,泪水已然干涸。
宫门的卫瑾昭抬首注视着满城的烟火,眸色已不见曾经的欣喜。
母后去了许久……
他抬手想要触摸那暖人的灯火光芒,却是知道,永远碰不着。
一行浊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至坚硬冰冷的地上,溅落四散。
是夜,有人欣喜若狂,期盼未来,有人心如死灰,痛不欲生,却不得接下重担。
一夜之变,那人悄然离世,独留他们孤儿寡女,困守深宫,肩负着守护着这盛世的使命。
翌日,帝崩的消息传出,轰动大梁,各地的郡王命官城主纷纷前来吊唁。
遵循帝王生前遗愿,葬礼从简,葬入皇陵。
帝之遗旨,太子即位,皇后奉为圣母皇太后,垂帘听政。
沈国公府。
知道噩耗的沈清欢愣住,她不觉心底一阵凄寒。
“陛下走了,皇后娘娘会很难过的吧?”
那样的天作之合,却到底是天妒英才,独留皇后一人。
元琦也叹息着:“是啊,可眼下新帝登位,皇后娘娘也不得不掩下心底悲伤,太子虽然才识渊博但年岁尚小,宫中诸事还是要靠皇后操劳。现下,该称为太后了。”
明明和她一般年纪,却遭受如此变故,分明昨日他还是这世间最令人艳羡的孩子。
沈清欢没来由地心底一疼。
新帝登基不久,沈常青忙着朝中政务,却也没有落下沈清欢的课业。
“陛下近来时常向太傅指导,又有太后辅佐,政事处理分明,百姓对此也是一阵褒奖。”
沈常青说。
“那陛下一定是一个很聪慧的人。”沈清欢真心实意地说道。
沈常青没有反驳,只说:“我平日里让你看的书看了多少?可悟到什么?”
沈清欢点头,献宝似的取出书籍,回答:
“我昨日便看完了,这是女儿的札记。女儿知道父亲的苦心,定会好好学习。”
沈常青轻轻摸了摸女儿的鬓发,笑了一下。
是爹对不起你。
他心里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