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暗潮涌动。
卫凌慕闭门不出,朝堂中卫凌慕一党人心惶惶。
他们开始动摇,企图看向其他两位皇子。
武帝看着朝中的暗象,比谁都烦。
原本中宫所出又有战功的卫凌慕是最佳的太子人选,但如今他不得不考虑另外两位。
卫凌昱即将回到封地,卫凌彦整日里不见人影。
一个端方雅正,一个桀骜不驯,两相对比,也只有前者合适。
朝臣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明里暗里都在提醒武帝。
这夜,武帝私服出访慕王府。
莫离引着武帝来到了卫凌慕的屋子,随后拱手一拜,离去。
武帝一步一步靠近床榻。
床帘后是他最喜爱的孩子,可这个时候自己却保护不了他。
床帐掀开,武帝只看到沉睡的卫凌慕,他紧闭双眼,就是此时也仍旧带着面具,仿佛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太医院来报,卫凌慕险留一命,已是奇迹,往后余生,若是好好用药,还能好好活着。
但武帝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卫凌慕已经没有了活意。
一朝失败,武功尽失,双腿残废,挚友战死,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是无法忍受得住自己这般样子的。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这世上有人比你还苦。就算不为了自己,你能不能为了那丫头,多活几年?”
武帝叹息着。
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良久,床榻上的人指尖蜷起,又松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武帝回到宫殿中,站在廊下,看着天际即将变圆的月。
“王公公,还有几日这月才会圆?”
王公公说:“陛下,还有三日。”
“好,三日。”
他转头走向御书房。
三日后的圆月之夜,满宫清净。
所有的御林军严防死守,守在各处宫门。
卫凌昱披着白色的皮裘,踏着月色而来。
武帝坐在几案前,眼前是一卷圣旨。
看到来人,他仿佛早已知晓,只是平静地说:“你来了,坐吧。”
卫凌昱端坐在对面,眉目间皆是淡然,似乎仍旧是那个陌上公子。
“走到如今这一步,朕很无奈。这似乎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武帝说。
卫凌昱问:“您恨我吗?”
“不如我问你,你恨我吗?”
注意到武帝的自称,卫凌昱神色黯然,他回答:“我恨。”
武帝并不惊讶,他虽然将卫凌昱养在膝下,但政事繁忙,不能一直照看。
卫凌昱时常会受到卫凌霆明里暗里的打压,他不是没有出手过,但淑妃一党党羽众多,他不好惩罚。
为了让这个孩子不再受到欺负,他时常出入学堂,暗中请魏太傅关照,他让卫凌昱十五岁封王入住王府,地段在离皇城最远却最僻静的地方,那周围大多是文人雅士。
或许这一切在崔环看来,只是他想让卫凌昱做一个靶子。
所以卫凌昱恨他,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确实欠了这个孩子很多。
“但我,不恨你。”
卫凌昱抬眸,怀疑地看着眼前半百的男子。
他和崔环布了这么久的局,布到他们无能为力,无力翻身,崔环害死了他的妻,也暗中害死了多少忠臣,而现在,他最爱的孩子也卧病在床,而他居然说不恨他。
卫凌昱觉得可笑。
“这是圣旨,我只有一个请求。”
武帝却不想解释。
“您说……”
卫凌昱掩下眸里的情绪,说。
“我只希望,你能给我儿凌慕一条生路,不要赶尽杀绝。”
“您放心,我不会动皇弟。”
尽管他知道,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和卫凌慕只能一死一生。
武帝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看着眼前的酒,笑了一下,他说:
“你要做一个为民谋福祉的好帝王。”
武帝饮下酒。
而后,他往后一倒。
卫凌昱顷刻之间,站起身,接住武帝,他满眼震惊,他问:“您为何要如此?”
为何要自己给自己下毒?分明他没有这个想法,哪怕他恨,他也把他当作父皇。
武帝毒效发作,闭上了眼。
卫凌昱周身一冷,他不再说话,扶着武帝来到了床边,安置好了武帝后,手下精通医术的暗卫前来把脉。
暗卫说:“主子,陛下这毒很是奇怪,若不是属下知道陛下自己服了毒,也会误以为陛下只是劳累过度,心结难解,旧病复发而死。”
卫凌慕陷入了沉思。
他打开圣旨。
上面赫然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昱王卫凌昱才识过人,恭慎贤良,谦逊有加,当为一国之君。朕特命钦天监择良日,为吾儿行登基大礼。
太医诊断,只认为武帝是经受不住打击病逝,而朝臣有异,被这亲笔圣旨劝退。
武帝,以命换命。
只是求他留卫凌慕一命。
而非……为自己铺路。
卫凌昱心里比谁都清楚。
帝王只对旁人无情,但对在乎之人,爱屋及乌,何尝无情?
钦天监择良日,定于七日后。
新帝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