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白末还是只尚未修成人形的小狐狸。
她偷偷跑出青丘,来到凡间。
只不过因为不识路,误入了皇宫。
纯白的雪狐,在千年前稀奇罕见,遭来了围捕追赶。
她一溜烟在宫墙上乱窜。
她熟记长老所言,人族脆弱,不得私自对人族使用妖力。
因此哪怕腿上落了伤,她也只会一味地逃跑。
直到跌落在一个荒凉破败的院子。
撞见坐在亭子中的少年郎。
“你……受伤了。”
少年眼尖的瞧见她淌血的脚后跟,迟疑地说。
殿门外传来侍卫的呼喊声。
“快追,它往那边跑了!”
白末恹恹地耷拉着耳朵。
少年仿佛明白了缘由,微笑着安抚道:“你别怕,我这里很安全,他们是不会进来的,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吧。”
白末龇牙,往后退了一大步。
少年站在她前面一步,蹲着身子,朝她伸出一只手,含笑:“我叫禾俞,是禾国送来的质子。”
质子?
白末知道,质子是凡间很可怜的东西。
再观察周围破败的院子,她更加确信,这个叫禾俞的人过得很惨。
于是,她犹豫地搭上自己的爪子。
一人一狐至此相识。
禾俞是个话少却很细心的人。
他替白末擦好药,还贴心打了个蝴蝶结,手法很好,让白末看着很愉悦。
“你怎么会跑到皇宫,我可是记得在良国这里,可没有狐狸,尤其是你这种雪狐。”
白末卧在禾俞的腿上,此时二人正在院中晒太阳,她舒服地摇了摇尾巴。
嘁,没见识的凡人,那当然因为我是青丘来的。
禾俞只是摸了摸她的绒毛,安静地看着院中的木兰花。
白末是只调皮捣蛋的狐狸。
换而言之,她常常给禾俞闯祸,每一次都要禾俞出宫捞她一把,才能免遭宫人的毒害。
“质子殿下……”良国公主诧异地看向来人,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也忘了方才追捕的白色身影。
“禾俞见过公主。”禾俞微笑,不着痕迹地挡住白末,背着的手示意白末快走。
白末立刻会意,麻利地跑开。
至于禾俞和公主的后话,她完全不关心,她相信禾俞能处理好。
禾俞每一次都能将她救回来,白末觉得很欣慰。
有禾俞在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有危险。
有禾俞的地方,是白末在凡间的家。
禾俞大抵在多次捞她的路上明白了一个至理。
她想出去玩。
于是,久居深宫的质子大人,将小狐狸揣在兜里,出宫了。
他带着白末夜游京城,白末有幸见到了宫墙之外繁华的夜市,兴奋得不得了。
禾俞带着她来到了一座高楼,定了一间雅间。
白末跑到窗前,看着灿烂的灯火,兴奋得手舞足蹈。
禾俞失笑地看着她小小的身影。
“小白,来尝尝宫外的饭菜。”
禾俞招呼着,白末一溜烟跳到他身旁的椅子上,铆足了劲埋头苦干。
禾俞只是支着下巴,失神地望着窗外。
白末自然注意到了,禾俞平时也总会失神。
今日尤其。
他该不会……也和她一样,想家了吧?
可是她不会说话,禾俞也不爱说话。
甚是无趣。
“小白,你想家吗?”
出乎意料的,禾俞说话了。
禾俞告诉她:“我自六岁那年为质,如今已有十年。我……也不算想家。只是有些孤单罢了……”
白末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一人一狐最终还是回到了深宫。
白末陪了和俞一年又一年,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格外平淡,却又如此美好。
禾俞会时常带着她出宫,他们一起游过湖,爬过山,逛过街市。
禾俞长得很招人眼,不笑的时候清冷绝尘,可是笑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不自觉想要靠近。
白末一直知道,十六岁的禾俞就长得格外招眼,否则她不会放任自己接受他的救治,而如今二十岁的他更是俊美得惨绝人寰,随便走在哪里,都能惹人侧目。
可是禾俞看起来并不快乐。
白末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为什么闷闷不乐。
直到她躲在床底看到那进进出出的太监宫女,听到他们和禾俞的谈话,她才隐隐约约明白缘由。
禾俞要成亲了,他要做良国公主的驸马。
白末知道的第一时间,只觉心酸,禾俞做了驸马,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真惨。
婚期越来越近,禾俞却事不关己,依旧照常养花养草,坐在亭子下面烹茶赏花。
直到婚期前一天,禾俞对眯着眼打瞌睡的她说:“小白,今夜,往这里走,不要再回来了。”
白末狐疑地盯着他,禾俞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他今日穿的是新服,不同于往日的白衣,今日的他,容貌昳丽,美得不像话,勾人心魂而不自知。
禾俞走了。
白末悄咪咪跟在他的身后。
笑话,她是那么听人话的狐狸吗?
一场盛大的婚礼,新人对拜,宾朋满座。
白末安静地缩在角落里,观看了整个流程。
白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堵了一口气一样,她归结为因为禾俞不要她了。
有了新娘子,就不要小狐狸了。
小狐狸失落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