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已至,大地裹上银装,天地之间,空余白色。
洪婧文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大抵是天气变得寒冷,这具身体原本就畏寒,而承受了那场雪山的风雪洗礼,加上那受刑的七日苦灾,让她的病情愈发严重。
萧诺整日整夜地为她调配药方,每一日,殿门都会迎来一碗碗黑乎乎的药。
而前朝,礼部尚书拟好礼单,派人写下请柬,着手准备这场筹谋已久的大婚。
尚衣局所有的绣娘所参与的婚服也即将完工,历时半年的工程终于要完工,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卫灵儿有幸见到那繁琐华丽的婚服,帝后正红色的婚服,龙凤呈祥,镶上金边,丝丝线线均是最上乘的,绶带甚至缀满了珠子,顺着衣摆垂落于地,婚服是拖地的设计,衣摆足足有三米之长,而皇后的头冠甚至镶上上百颗玉白色的珍珠,种种设计,奢华而贵不可言,足以瞧见帝王的重视。
卫灵儿心里高兴,对洪婧文说:“你知道吗,我看见了,你的婚服,真的精湛绝伦,你要是穿上了,一定是世间最美的新娘子!”
她兴奋地比划着,抑扬顿挫。
杨采意和郭静怡在一旁笑着看着。
可是正主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喜悦。
郭静怡细心地察觉到,洪婧文并不期待这次大婚,相反,她对此,带着恐惧。
“婚服……”
洪婧文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卫灵儿笑容一滞,试探地问道:“是啊,我哥早就在半年前就着手准备了,他没有告诉你?”
“……”
见洪婧文沉默,卫灵儿只觉自己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一样,求助地看向另外同样吃惊的两人。
杨采意连忙打圆场:“或许,只是卫凌慕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们其实也是最近才知道……”
郭静怡有点无语地看着两个舌头打结的人,她担忧地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洪婧文,问:“婧文,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却见床榻上的白绸覆眼的女子轻捂着心口,身子颤抖,好似在忍受什么难言的痛苦,几息之间,白绸染红,她的双颊留下两行血泪。
郭静怡三人均是愣住,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洪婧文反应会如此大。
卫灵儿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轻轻拭去血泪,满心心酸,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乖,别哭,多疼啊。”
杨采意一把抱住洪婧文,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
郭静怡深看了洪婧文几眼,转身跑去寻找萧诺。
“你不是很喜欢卫凌慕吗?为什么现在知道你们要成亲了,这么不情愿?”
洪婧文在杨采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到她情绪稳定,卫灵儿问她。
洪婧文告诉她们:“他是一国君王,一举一动都要顾忌苍生百姓……他注定要三妻四妾,后宫妃子成群……如果我是曾经的我,我不会在乎他后宫有多少妃子,定会满心欢喜做他的皇后,心甘情愿因他束缚。
可是如今,他昭告天下,要迎娶我一个残废的女子为后,却不愿意选妃,这是在寒全天下人的心,而我……不仅看不到,一辈子也注定没有后嗣……我怎么能嫁给他?我怎么可以束缚他?”
那连夜的冰雪,已经埋下病根,洪婧文,注定怀不上子嗣。
残废,无后,如何当得起皇后?
卫灵儿和杨采意不语,二人好不容易哄睡了洪婧文。
郭静怡带着萧诺姗姗来迟。
萧诺从郭静怡口中知道这件事后,背着药箱急匆匆赶到寝殿。
她迅速地替洪婧文把脉,取出几枚银针精准地插入洪婧文眼旁的穴道。
不知过了多久,萧诺才收回了银针,替洪婧文换了一块白绸。
“最近这些时日莫要刺激她。”
萧诺嘱咐着,卫灵儿几人连连点头,见洪婧文有苏醒的征兆,转身告退,给足了萧诺师徒独处的机会。
手心是一张略显干皱的手,洪婧文出言唤道:“老太婆。”
“你这皮孩子,总不让我省心。”
萧诺回握着洪婧文的手,带着些许无奈。
“你也知道这件事吗?”
萧诺回答:“我知道。”
“那……是卫凌慕让你们瞒着我的吧?”
萧诺心里叹息。
帝王筹谋已久昭告天下的大婚,独独只有新娘不知。
她轻轻点了点洪婧文的手心,她的沉默也告诉了洪婧文事实。
“你现在才知晓,可会怨他?”
萧诺问她。
她只是笑着微微摇头,语气坚定:“我永远不会怨他。”
相反,我比谁都清楚,卫凌慕的意图。
卫凌慕,他知道了一切。
萧诺揉了揉洪婧文的脑袋,安抚着说:“我知你不喜束缚,而你也不属于这里,至少,现在要答应我这个老太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别让我们担心,好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