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的另一头出现在森林中。
从漩涡中，出来两人，依次落地。
熟悉的泥土芬芳让翠芳觉得十分舒心：“多谢了。”
墨子非看着漆黑的森林深处，敏锐地感觉到了里面各种异动——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你确定是这里？”
他倒不是关心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在这里是生是死，他只关心他想要的能否得到。
虽然这个孩子能解了他的毒让他很意外，也说明了她的不一般，但是不代表她的拳头能帮她活着走出这片森林。
“是这里。”翠芳摸了摸树干上特殊的划痕。痕迹还比较新鲜。看墨子非不说话，她解释道：“我曾来过这里采药，知道一些捷径，不用担心我能不能活下来完成交易。”
“你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结果。”
见她并没有马上离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墨子非面无表情道：“问。”
“请问你的上一任，或者说你的师傅现在身处何处？”
翠芳的确很想知道。毕竟当年，上一任继承墨子非这个称号的男人也参与了当年的事。
墨子非难得正眼看了她一眼。不过，眼神有些危险。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上一任’，又怎么知道我有师傅的？”
翠芳耸耸肩：“县城里的茶馆说书的都知道，”她顿了顿，“你不知道？”
墨子非沉默了。
翠芳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说书’？”
“……”
翠芳倒是能理解，毕竟一些专心习武的人，是很少接触一些民间的玩意儿。在他们的日常里，只有不断地精进自己这唯一目标。正因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了这上面，所以旁的事一概不知。
“如果你有空了，可以随便找间茶楼点上一杯茶和一碟花生，坐在那儿听台上的先生讲一些有意思的评书。有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看墨子非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粒庸俗的尘埃。
她这么说，也不是废话好吗？毕竟继承“墨子非”称号的人，结局都不是善终。
“我对你说的那些没有兴趣。如果你是问我师傅的话，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墨子非垂下眼帘，有那么一刻，翠芳觉得他身上有一丝孤寂。
“……他失踪了吗？”
墨子非恢复了冷漠：“我该做的都做了，也回答了你的问题。按照交易，也会安排人适时照顾你说的那两户人家。”他向后看，眼睛里一片漠然，一如初见，“希望你也说到做到。”
“我自然知道。”翠芳回道，看向手腕，细腻的皮肤上一朵血色的花无声绽放，妖冶而可怖，在那下面是平稳跳动着的脉搏——那是他们做出交易时的担保。
“我是个很惜命的人。”
当原本不复的生命再度拥有，更多未竟的事值得去做。
惜命吗？
墨子非回味着她说的字眼。
不像是，几乎每次都用性命为赌注；但又像是，至少上一次他下的毒她给解开了。
“你很奇怪。”黑豹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用脑袋蹭着他的手，“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从没见过哪一个人有着这么奇怪的面门。”
就像是——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来到了这个世界，跳出了纲常。
“这很重要吗？”翠芳一点也不慌。她太了解墨门的人了。
只要和利益无关，他们都不会过于在意。
墨子非摸摸黑豹的头。
确实，对于他来说，比起要完成的任务和缓解自身的毒血，是谁帮忙并不重要。
哪怕对方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孩子。
“希望你快要死的时候是死在我的面前，”他跨坐上黑豹，漠然的眼睛难得多了一丝兴味，“不然，那样的面门，太可惜了。”说完，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果然还是没怎么变呢，师徒一个样。翠芳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厮是想趁热解剖自己的身体，就像前世在小舟上碰到他师傅时，他师傅笑着问她，可不可以在她死后，让他来解剖她的每一条经脉。
——不然，多浪费啊，这一身绝学，死了就没了。
真是某种意义上的传承。
翠芳背起行囊，隐没在了森林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