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贺元丰帮着林绘佳一起洗碗。得知贺元丰也画画,林绘佳立马话多了起来。从喜欢的风格和画家到最近的追番,两人聊得起劲。
梁西玲找了一个平盘,在一旁用没吃完的西瓜摆缩小版叠叠乐。一边摆一边听年轻人聊天,怪有意思的。梁西玲听得嘴角上扬而不自知。心里有点羡慕他们,羡慕他们有一技之长,羡慕他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包子坐在沙发上看未追完的《熊出没》。
梁西玲端着西瓜叠叠乐坐到她身边:“要不要玩?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
“妈妈肯定赢,我不玩。”先前西瓜吃够了,此刻西瓜对包子没有诱惑力。
“还没开战,就认输了?这可不像第一名会做的事哦!”梁西玲一击即中,一生要强的中国小孩包子同学立马合上了平板电脑。
梁西玲补充道:“游戏规则很简单。用叉子叉西瓜块,倒了就算输,到最后一排没倒就算赢。”
“赢了有什么奖励?”包子跪坐到茶几前,研究着眼前的西瓜叠叠乐。
“赢了的话,你可以要求我帮你做一件合规合法的事。有时间期限,从今天算起的一个月,过了一个月自动失效。”梁西玲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小小的补充条件,不能要求给对方买东西,其他都可以。如果我赢了,也是一样。”
“oK。”包子举起右手,梁西玲和她击掌。
林绘佳和贺元丰洗好碗出来,就看见包子看着摇摇欲坠的西瓜块冥思苦想,不知道是叉中间的好还是旁边的好。
林绘佳坐到包子旁边,想要上手帮忙,贺元丰阻止:“观棋不语。”梁西玲抬眼看了他一眼。
“如果很为难,可以考虑请求援助。只有一次机会。”梁西玲看向包子。
“不用。”包子犹豫地拿起叉子,“我先试一次。这次输了没关系,下次又是一条好汉!”
林绘佳和贺元丰被包子的话逗笑。贺元丰竖起大拇指。
包子最后选了旁边的西瓜块,西瓜塔没有塌。又比了三个回合,梁西玲惜败。
“好了,妈妈要出门了,下午佳佳姨陪你。你们可以接着玩。”梁西玲把手背到后面,“嗯哼,老规矩,平板使用时间不能超过?”
“1小时。中间要休息10分钟。”包子快速回答。
“bingo!答对!今天回来抽盲盒!”梁西玲说完,把茶几下方白色盒子拿出来,“西瓜叠叠乐玩好了,可以从这盒玩具里面选,包子负责教佳佳姨,好么?”
“没问题。”包子比了个oK的手势。
梁西玲看向贺元丰,意思是“您还不走么”。
贺元丰理解为“你下午有事么”, 于是,贺元丰非常贴心地表示:“我今天休息,下午也没啥事,可以帮忙一起照顾包子。”
“行啊!那晚一点咱们仨一起画画吧!”林绘佳提议。
梁西玲看看林绘佳,又看看贺元丰,想到应该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只好点头答应贺元丰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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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勇啊!”林绘佳对贺元丰竖大拇指,“我要是自己做主换专业,我妈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可能从小到大,我爸妈一直都没有太多时间管我吧。大部分事情都是让我自己做主。他们建议的专业我学了半年实在学不下去。”贺元丰接着说,“目前工作是家里长辈推荐的,我觉得还行。本来学画画,我也没有想过要当大画家,只是喜欢。”
“我怀疑你在凡尔赛,又没有什么证据。”林绘佳想到自己每个月不稳定的兼职薪水,感慨道:“说得我都想去考公务员了。可是我实在坐不住。”
“你画得很好啊!肯定会有人找你出画册!”贺元丰安慰林绘佳,“我们都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不年轻了。我都28了。从大前年25岁开始就被催婚……现在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再两年就30。”林绘佳狠狠地摇着手里的骰子,“六六六!起飞!”
“五点哦!下次再起飞!”包子接过色子,又摇了一个六,“起飞!”
“年龄只是数字。不要太在意。”贺元丰也摇到六,“起飞!我的前女友现在是……31,比我大。她的工作普通,但她有明确的生活目标,另外有喜欢的兼职。自信洒脱,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现在应该也还没结婚。”
“我没你们勇!”林绘佳终于摇到六,“起飞咯!”
生活是应该要勇一点。梁西玲站在衣柜前,听着林绘佳和贺元丰的对话,反思自己过往的人生。很有些时候,她选择了退让,选择了安全,选择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梁西玲把衬衫西装裤挂回去,换了一条白底碎花的连衣裙,没有化妆,简单擦了个口红——红偏橘调,热情活力不张扬。
“拜拜。晚上见!”梁西玲和包子挥手,“佳佳,有事电话。”
林绘佳比了个oK的手势。贺元丰学包子挥挥手。
下午1点半的太阳,好似烤箱里的上火,无风的时候是中火炙烤,有风的时候是热浪翻滚烤。梁西玲庆幸自己没有化妆。很久没有在这个点出门的她,已然成了烤虾。
“今天外面热得很。先坐下喝点水。”再过两年刘金山就要退休,眼看着这几年市场越来越不景气,不但不像其他出版社一样想新的出路,反而告诫下属要“收敛,修炼内功”。
“孩子怎么样了?”刘金山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热茶。
“得静养一段时间。下周末复查。”梁西玲往前挪了挪,“总编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么?”
“没什么事。你还记得你之前负责的黎启明黎老师的书么?”刘金山拿出一份选题策划,“他手里有一本新书。社里培养新人,目前是博士在跟进。你知道黎老师的,有才华的人多少都有点脾气,目前博士和他谈了两次,都没有谈好。之前也有其他编辑跟过他的书,都不顺畅,唯独在你手里事情办得最妥帖。有次活动我遇见黎老师,他还夸你呢!”
在梁西玲手里的时候并没有说的那么顺畅。前期总是联系不到作者,等联系到了又找各种理由推脱,好不容易约上见面,聊没两句他老人家累了要午睡休息。
梁西玲锲而不舍,后面闭口不谈新书,就闲聊,聊了差不多两个月才有的眉目。黎启明是故意要磨一磨编辑的性子,他可不放心把自己的书交给毛毛躁躁的年轻人来负责。
刘金山等着梁西玲接话茬,但梁西玲没有说话。
“我也快要退休了,你们这一批人也该往上拔一拔。计划呢,是想陆续让你们带一带新人,整体做一个提升。”
好书没有她的份,带新人先想到她。放在前几年,梁西玲会觉得这样的大饼又香又甜,可现在嘛,她不吃这一套。
“总编的意思我明白。我手里目前还有几本书都没有定,再加上最近家里的事情,就怕耽误博士的进度。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呢协助牵线联系下,后面的事情还是得博士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梁西玲不想再做,她也要为自己勇一次。
“理解,理解。这样吧,你先陪博士去见一次黎老师,后面我们再商量。”
明着看,刘金山没有命令梁西玲一定要带新人,但“后面再商量”也没有给梁西玲拒绝的机会。聊完带新人的事,两人又聊了一会最近社里要出的书,扯了一些闲篇。其中刘金山夸了博士两次,说小伙子有能力又能吃苦。
博士姓张,全名叫张博,因为是社里唯一一个留学归来的博士,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博士,一开始其他国内的博士还会有点尴尬,可习惯这种东西最可怕,一个多月后,社里从上到下所有人包括保洁阿姨都这么叫。
走出单位,室内外近二十度的温差,差一点把梁西玲原地送走。最高气温36c绝对有水分。此刻体感温度已经超过40c。
“我现在从单位出来。你在哪儿?”梁西玲重新走进单位大门。
“我还在办事。再有20分钟能搞掂。”周敏看手机时间,“估计要1个小时候到公寓。”
“好,那我先过去。”梁西玲说完,突然想起林绘佳和贺元丰说的“勇”,顺嘴问周敏,“你这过去的30多年,有没有为自己真正‘勇’过?”
“那可太多了。譬如最近勇敢地接受了相亲,目前还踊跃地积极地和相亲对象保持着联络。都快勇到不像我了。”
“你就贫吧。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梁西玲看着玻璃门外热烈又鲜活的世界,伤感地和周敏说:“我好像都没有为自己勇过。”
“少来!当年不顾家长反对,和马利群轰轰烈烈的是谁?”周敏直接击中要害。
“谢谢提醒啊!好吧,确实也算。”梁西玲叹了一口气,“有没有有好结果的勇?”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周敏思考了下,“在下莽撞地做过一些勇武之事,有的勉强算是好结果吧,譬如阻止别人插队、教化熊孩子之类的。”
“情感上呢?”梁西玲戳到周敏的痛处,他们几个除了闵蓉蓉之外,情感上都不是太顺利。
“你说呢?我一个感情悲观主义者!”有人叫周敏,“反正爱情这件事上我还没勇过。回头见面说。我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