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陆彬于是对正德说:“皇上所言甚是,此事便交给微臣吧。”
正德面带微笑且转转颔首:“如此便有劳你了。”
陆彬沉思片刻,然后又向正德躬行礼:“微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见陆彬面带踌躇之色,正德便直言道:“你但说无妨。”
陆彬说道:“微臣需要一个得力之人协助微臣并具体负责查案。”
正德脸上不禁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一时间没有说话。
陆彬明白正德的心思,他随即解释劝说:“请皇上放心,此人不但极富查案之能,而且品行端正可靠,定然不会泄露任何机密。”
正德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问陆彬:“你说的是谁?”
陆彬不紧不慢且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三个字:“云中鹰。”
听了陆彬的话,正德不禁反问他:“可是顺天府总捕头云中鹰?”
陆彬点了点头:“正是。此人被誉为大明‘三大神捕’之首,查案之能天下无出其右,有他在,破案指日可待。”
正德露出回忆的神情:“朕听闻此人探案入神,名满天下。大理寺、刑部都想招纳他,不过他好像只想留在顺天府效力于李浩。”
陆彬说道:“皇上所言丝毫不差,只因李浩对云中鹰有知遇之恩,所以云中鹰宁愿不要仕途,也要为李浩效命。”
正德细语呢喃:“如此说来,这云中鹰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陆彬再度点头:“正是。虽然云中鹰面容似鹰,外表看来威严冷酷,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重情重义、品行端正,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听了陆彬的一番话,正德不禁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他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传朕口谕,命云中鹰协助查探此案。”
陆彬连忙向正德行礼致谢:“谢皇上。”
这时正德话锋一转:“不过,此中细节不能让李浩知道。”
陆彬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正德:“请皇上放心,微臣知道该怎么做。”
少顷,陆彬继续谏言:“为了安全起见,请皇上最近不要再出宫了。”
正德轻轻颔首:“朕知道了。”
陆彬于是对正德说:“皇上,那微臣就先去顺天府了。”
正德又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叮嘱陆彬:“在去顺天府之前,你先找一下兵部尚书王琼。”
听了正德的话,陆彬不由得问他:“不知皇上具体有何吩咐?”
正德走到陆彬身旁,继而对他附耳轻声道:“让王琼来御书房见朕。记住,是他有事要前来觐见,不是朕要诏见他。”
陆彬心领神会,他再度向正德躬身行礼:“微臣明白。”
韩英济早早就起了身,他坐在床前凝神沉思,仿佛心中有事。
不知过了多久,韩希捷端着一杯茶轻轻走进了韩英济的卧房。
见韩英济一脸深思、一动不动,韩希捷于是喊道:“少爷。”
韩英济回过神来对韩希捷说:“把茶放在桌上吧。”
韩希捷不禁反问:“莫非少爷还在想昨夜之事?”
韩英济用深邃的眼神看向窗外,而后轻声细语道:“是的。”
韩希捷劝他:“少爷,千代百惠子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不是我们的错,更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韩英济则说:“不管怎么说,最初是我答应要帮千代伊藤他们的,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千代百惠子怪我也情有可原。”
韩希捷思索片刻,然后问韩英济:“那少爷有何打算?”
韩英济回答:“来仪阁行刺事件疑点重重、扑朔迷离,当下之计,需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真正的无辜者清白,让真正的元凶伏法。”
韩希捷微微摇头:“我可不认为千代伊藤和千代百惠子是真正的无辜者,也许千代百惠子昨夜就是贼喊捉贼、故意而为之。”
韩英济说道:“倘若如此,那就更需要查明真相。如果千代伊藤是无辜的,真相可还他们清白;如果千代百惠子是在贼喊捉贼,真相可将他们绳之以法。无论如何,只有查明真相,方可让我心安。”
韩希捷又问韩英济:“少爷,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韩英济将目光徐徐投向韩希捷:“再去来仪阁一探究竟。”
陆彬来到了兵部的某间房内,然后对一个身材中等、脸圆微胖的老者行礼致意:“陆彬见过王尚书。”
原来,这个老者正是王阳明的伯乐 ——兵部尚书王琼,若非穿着一身官服,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是统兵有方、慧眼识珠的一代名臣。
只见王琼也对陆彬回礼道:“原来是陆将军,将军大驾光临,我等未曾远迎,还请将军原宥。”
陆彬连忙对王琼说:“尚书折煞我也,陆彬万万承受不起。”
一番寒暄之后,王琼开口询问:“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陆彬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起尚书了,所以特意前来拜访。”
王琼面露微笑:“想不到我竟能让陆将军挂怀,真是受宠若惊。”
陆彬用低沉的声音对王琼说:“说起挂怀,皇上今日还特意提到了尚书。”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王琼大为触动。
王琼连忙反问陆彬:“哦,皇上提到了我?”
陆彬点了点头:“是啊,皇上说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尚书你了,也不知尚书最近在忙些什么。”
听了这一番话,老练的王琼顿时感到这其中另有玄机:自己前两日才去拜见过正德,怎么正德今天又说很久没见到自己了?
在思索片刻后,王琼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对陆彬说:“皇上如此牵挂微臣,微臣却不思觐见,微臣有罪,羞愧难当。”
陆彬连忙“安慰”王琼:“尚书不必如此,既然皇上牵挂尚书,那尚书去觐见皇上便是。”
王琼微微颔首,而后对陆彬行礼道:“多谢将军提点,我知道了。”
几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走到了来仪阁的大门口,他们抬头看了看来仪阁的门头牌匾,又转身看了看周围的情形。
韩英济和韩希捷也走到了离来仪阁大门不远处的地方,二人正寻思着准备进到来仪阁里面去,这时韩希捷忽然将韩英济拉到一旁的街角处并对他说道:“少爷,你看前面。”
韩英济放眼朝来仪阁大门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几个身着锦衣的男子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异样后,他们便径直进入来仪阁。
韩英济看得清楚明白,那几个男子中的为首之人竟是谷大用。
原来,那几个进入来仪阁的“男子”都是东厂的太监。
韩英济微皱眉头,同时发出低沉的声音:“是他们。”
韩希捷说道:“少爷,看来东厂来这里的目的和我们是一样的。”
韩英济面带深思之色:“应该是的。”
韩希捷于是问韩英济:“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韩英济沉思片刻,随后慢慢说道:“我们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
谷大用等一众东厂太监走进了来仪阁内。
平时以往,来仪阁上午的客人较少,今日似乎也是如此。
当谷大用等人进入客人不多的来仪阁后,便立即吸引了这里不少人的目光,一些姑娘也陆陆续续上前来招呼。
太监们遂与那些姑娘周旋,并且挡住她们接近谷大用,谷大用则仔细观察起了来仪阁内的情形。
此刻的来仪阁正楼颇为宁静,单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任何异样。
当然,谷大用不清楚,这里昨晚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
来仪阁内的某个角落里,一个女子正在暗中注视着谷大用的一举一动。
就在众太监与姑娘们纠缠之际,谷大用忽然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喝道:“把这里的大姐叫来!”
而被谷大用这么一喝,那些姑娘顿时纷纷停住了手。
没过多久,一个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来啦来啦!”
话刚落音,来仪阁的老鸨便朝谷大用等人走来。
走到谷大用面前以后,老鸨又向他躬身行礼:“客官今日这么早就来啦!”
谷大用说道:“哥几个今天心情好,所以便早些过来了。”
老鸨于是问他:“那客官们想要哪些姑娘?又想如何开心?”
谷大用不紧不慢道:“把在这里得空的姑娘都叫来,让我们好好瞧一瞧。”
老鸨则对谷大用说:“那客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她们都叫来。不过,有些姑娘还未起床,得要梳妆打扮一番。”
谷大用意味深长道:“看来,这里的姑娘们昨夜都忙到很晚啊!”
老鸨面色平静地看着谷大用:“谁说不是呢?每天晚上姑娘们都要对来我们这里的客人迎来送往的,真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谷大用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老鸨:“昨夜姑娘们都在忙些什么?”
老鸨连忙露出笑脸:“还能忙什么,在陪客人呗。而且不只是昨夜,每夜都是如此。”
谷大用对老鸨说道:“你吩咐下去,让姑娘们都到厢房等候。”
老鸨向谷大用行了一礼:“好嘞!”
这时谷大用又对老鸨悄声说道:“另外,我还想请大姐借一步说话。”
老鸨笑着对谷大用说:“好说,好说。”
于是老鸨随谷大用来到一处清静之地,随后她又问谷大用:“客官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老身的?只要老身能做到,包客官您满意。”
谷大用从怀中取出一百两白银递给老鸨,然后将其递给老鸨:“也没什么,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事。”
看到这么多的白银,老鸨并没有伸手去接,只见她开口问谷大用:“不知客官想打听什么事情?”
谷大用对老鸨说:“既然大姐如此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昨夜是否有特别之人到了来仪阁?”
老鸨露出一副回忆的神情,过了片刻,她对谷大用徐徐摇头:“没有。”
听到这句话,谷大用连忙反问老鸨:“大姐,你能肯定吗?”
老鸨用坚定的目光看着谷大用:“此事我可以肯定。”
谷大用继续追问:“听说昨夜锦衣卫也到了来仪阁,可有此事?”
老鸨回答:“昨夜好像是来了一群官兵,但老身不知道他们是锦衣卫。他们在这里巡视了一圈,之后又走了。”
谷大用接着问她:“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来这里?”
老鸨再度摇头:“老身不知,他们什么都没说,老身也不敢多问。”
听到老鸨的回答,谷大用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眼神,半晌不发一言。
王琼走进御书房,继而对正德跪拜行礼:“微臣拜见皇上。”
正德看了王琼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平身吧。”
王琼不卑不亢道:“谢皇上。”
说罢他便缓缓站起身来。
少顷,正德开口问他:“王琼,你今日怎么来了?”
王琼回答:“有些时日没看到皇上了,微臣便想前来觐见。”
正德轻轻颔首,同时面露赞许之色:“难得你有这份心意。”
王琼再度向正德行礼:“这是微臣应尽之本分。”
正德询问王琼:“近来我朝边防情形如何,可有战事?”
王琼又答道:“自两年前皇上御驾亲征、大败鞑靼后,北疆局势一直颇为安宁,虽然偶有小股鞑靼骑兵袭扰边境,不过一旦我军出动,他们便立刻闻风而逃。因此我朝边防情形尚佳,亦基本无战事。”
正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好。”
虽说王琼是能吏,但也十分擅长揣摩圣意,他似乎猜到正德心里在想什么,于是继便试探着说:“皇上,微臣近来听闻南方好像不甚太平,尤其江西境内,匪盗日益猖獗,有渐成大患之势。”
正德不紧不慢道:“所以你向朕举荐王阳明,让他出任南赣巡抚。”
王琼微微点头:“王阳明颇有平盗之能,微臣相信他定然不辱圣命。”
正德则对王琼说:“你相信王阳明,朕也相信你,所以朕采纳了你的建议,命王阳明担任南赣巡抚。”
王琼连忙对正德行礼道:“谢皇上隆恩。”
这时正德话锋一转:“不过,对于江西的匪患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朕现在觉得,仅仅派一个王阳明过去似乎还不够。”
王琼听出了话中的玄机,他随即询问:“不知皇上有何圣谕?”
正德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对王琼做了一个让他上前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