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诗妍徐徐点头:“对,那个白衣女子冷若冰霜,轻功极高。”
韩英济和韩希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二人心中似乎猜到了张诗妍所说的那个白衣女子应该就是千代百惠子。
少顷,韩英济又将目光投向张诗妍:“你继续说吧。”
张诗妍接着叙述:“当时我问白衣女子是谁在奏箫,而她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等我再问时她却施展轻功离开了。”
听了张诗妍的一番话,韩英济不禁低声喃喃:“一个既会奏箫且又莫名其妙的人,想来应该就是白衣少年了。”
张诗妍再度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听箫声的曲调和神韵,我几乎可以肯定,吹箫之人就是他。”
韩英济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只见他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夜就摆下琴阵,等候白衣少年前来。”
黄昏时分,落日投入少室山的臂弯,阳光余留最后一丝温柔。
诸葛长空等人来到少林寺,寺院住持慧真大师前来迎接。
一番寒暄后,诸葛长空问慧真大师:“敢问慧伦大师在何处?”
慧真大师说道:“方丈师兄正在静坐修炼,任何人都不便打扰。”
原来,慧真大师是少林寺的寺院住持,负责管理日常事务。慧伦大师则为少林寺方丈及少林派掌门,是更高层面的精神领袖。
一旁的袁淑琴则问:“这些年来慧伦大师一切可好?”
慧真大师回答:“这些年来方丈师兄潜心修炼,几乎没有再下山,除了诸葛先生等几位旧识,他也没有再见过外人。”
诸葛长空又问慧真大师:“不知此番慧伦大师要修炼多久?”
慧真大师算了算时间,然后对诸葛长空说:“大概今夜亥时便可修炼完毕。”
诸葛长空看了袁淑琴一眼,随后他向慧真大师双手合十:“好,我等静候慧伦大师出关。”
慧真大师说道:“诸位赶了许久的路,想来已十分辛苦,请先用些晚膳,再好好休息一番,等到亥时左右,我带你们去见方丈师兄。”
诸葛长空又向慧真大师行了一礼:“有劳大师了。”
夜色已深,张诗妍和韩英济主仆来到离张家不远的那片小湖旁。
韩希捷在湖边放好了琴桌和小凳,张诗妍则将捧在怀中的琴小心翼翼地置于琴桌上,接着缓缓落座。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张诗妍又转头看向韩英济。
迎着张诗妍的目光,韩英济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张诗妍挥动纤纤玉指,将古琴轻轻弹奏起来。
琴声悠扬婉转,仿佛炊烟一般绵长并飘向了远方······
袁淑琴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此刻她已经摘掉了挂着遮纱的大圆帽,但她的脸上依然披着一层素雅且轻盈的面纱。
一阵琴声似乎飘进袁淑琴充满记忆的脑海中,令她瞬间惊觉。
而在一旁闭目打坐的诸葛长空感觉到了袁淑琴的不自然,他连忙睁开双眼,然后关切地询问:“夫人,你怎么了?”
还没等袁淑琴开口说话,慧真大师的声音忽然从房间外面传来:“亥时已到,二位请随我去见方丈师兄吧。”
诸葛长空朝房外说道:“好,大师请稍等,我们马上出来。”
少顷,诸葛长空又看向袁淑琴,袁淑琴则对他慢慢点了点头。
诸葛长空心领神会,随后他和袁淑琴起身往外面走去。
张诗妍弹奏着她曾与白衣少年琴萧合奏的曲子。
听着这首美妙而又莫名悲凉的曲子,起初韩英济和韩希捷的心中也颇为伤感,但渐渐地,二人居然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张诗妍忽然停住灵动的手指,一曲随之终了。
韩英济和韩希捷如梦初醒,韩希捷连忙环顾四周。
过了片刻,韩希捷说道:“少爷,白衣少年还是没有出现。”
韩英济微皱眉头且发出低沉的声音:“再等一等,他肯定会来的。”
少顷,韩英济又对张诗妍说道:“张小姐且先休息片刻,稍后请你再将刚才的曲子弹奏一遍。”
张诗妍只是静静地看着韩英济,却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诸葛长空和袁淑琴随慧真大师来到了方丈禅房外的庭院。
见禅房门依然紧闭着,三人于是停住脚步,在庭院中伫立静候。
山近月远,山大于月。夜空下,一阵清风拂过,树上的枝叶随之摇曳,反而令山寺中更显静谧和清幽。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禅房里面终于响起了一个声音:“此前无声胜有声,此刻有声亦无妨。”
慧真大师于是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师兄,客人已到,现正在外等候。”
禅房内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请他们进来吧。”
慧真大师随即说道:“是。”
说罢他向诸葛长空和袁淑琴伸手示意,而后向禅房走去。
诸葛长空和袁淑琴见状,连忙紧跟在慧真大师身后。
慧真大师将禅房门打开,继而领着诸葛长空夫妇进入其中。
禅房中坐着一位僧人,他衣着简朴、身形清瘦、神采奕然。
若不是众人都认识他,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其貌不扬、极不起眼的僧人,竟是武林中声名显赫、地位极高、且被人冠以武功天下第一之称的少林方丈慧伦大师。
慧伦大师没有衔山吞江的豪迈气势,也没有传说中得道高僧须眉皆白的模样,他身上有的,仅仅是让人心安的简单和朴素。
诸葛长空和袁淑琴对慧伦大师躬身行礼:“拜见大师。”
慧伦大师对诸葛长空和袁淑琴说道:“二位不必多礼。”
平日里气势如虹的诸葛长空此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见他毕恭毕敬地对慧伦大师说道:“两年不见,大师愈发地超凡脱俗了。”
慧伦大师和颜悦色地看着诸葛长空:“身在凡尘俗世,不可超凡脱俗。”
诸葛长空说道:“大师从心所欲不逾矩,长空钦佩不已。”
慧伦大师没有接诸葛长空的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袁淑琴。
袁淑琴随即也恭敬地向慧伦大师行了一礼:“大师。”
“我与诸葛施主不过是两年未见,”慧伦大师平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叹,“但与袁施主却有九年不曾相见了。”
袁淑琴轻轻颔首:“大师记得丝毫不差,上次见您已是九年前了。”
慧伦大师则对袁淑琴说:“听闻你九年没有踏出家门一步,正如我这九年来没有离开少林寺一般。”
袁淑琴再度向慧伦大师行礼:“晚辈怎敢与大师相提并论?大师不离开少林,是要潜心研习佛法与武学,我不踏出家门,是因为心中有界。”
听到这句话,诸葛长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
慧伦大师淡淡地说道:“心中有界,是为心结。”
袁淑琴微微一笑:“我想请大师单独为我讲解佛法,以解我心结。”
慧伦大师轻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却没有继续说话。
诸葛长空见状,连忙对慧伦大师说道:“有劳大师了。”
说罢他请慧真大师一同走出禅房,旋即又关上了房门。
在确定诸葛长空和慧真大师都远离后,袁淑琴对慧伦大师说道:“大师的佛法和武学修为自不必多说,医术同样也是登峰造极。”
慧伦大师反问袁淑琴:“莫非施主不是心中有结,而是身患疾病?”
袁淑琴思索片刻,而后慢条斯理道:“也许我既有心结,亦患疾病。今日前来拜见大师,就是想请您为我好好诊断一番。”
慧伦大师于是对袁淑琴说:“既然如此,我且先为你把脉。”
袁淑琴向慧伦大师点头致意:“多谢大师。”
慧伦大师于是为袁淑琴仔细把脉,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张诗妍将曲子再次弹奏了一遍,但闻琴音袅袅,韵味悠长。
可这一曲结束后,一切依旧安静如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韩希捷环视四周,然后开口对韩英济说:“少爷,他还是没有现身。”
韩英济露出微妙的表情,而他声音低沉道:“再等一等吧。”
韩希捷却说:“少爷,也许我们在行无用之举,白衣少年可能远在别处,他听不到琴声,今夜也没想要来这里。”
听到这句话,张诗妍顿时用幽然的目光看向韩英济。
韩英济面色平静且若有所思,良久沉默无言。
慧伦大师睁开微闭的双眼,同时松开了为袁淑琴把脉的手。
袁淑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慧伦大师,并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慧伦大师终于发问:“莫非,施主这些年在修炼黯然摧心经?”
袁淑琴沉默片刻,而后对慧伦大师轻轻说:“是。”
慧伦大师不紧不慢道:“心有郁结者,方能修炼黯然摧心经,可是修炼黯然摧心经又会愈发加剧郁结,从而损伤心脉。”
袁淑琴对慧伦大师徐徐点头:“大师所言丝毫不差。”
慧伦大师话锋一转:“当然,修炼此经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人美貌常驻,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修炼者反而更显年轻与貌美。”
袁淑琴眼中闪过一丝怅惘的神色,却没有接慧伦大师的话。
慧伦大师则继续问袁淑琴:“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袁淑琴静谧良久,最后柔声回答:“我在寻找和等待。”
慧伦大师于是又问:“你在寻找什么,又在等待什么?”
“你们是在寻找我的下落吗?”一个声音忽然在众人身边响起,“或者说,你们在等待我现身。”
张诗妍、韩英济和韩希捷连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旋即便看见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的白衣少年。
张诗妍禁不住全身微微颤抖,而她也对白衣少年喊出声来:“真的是你!”
韩英济努力克制自己的兴奋之情并故作平静道:“你终于来了。”
白衣少年则说:“早在张姑娘弹第一遍曲子时我就来到了这里,只因琴声美妙,所以我便在一旁静静地欣赏了许久。”
韩英济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白衣少年:“阁下永远都像鬼魅般忽隐忽现,令我们无法察觉。”
张诗妍问白衣少年:“那晚在这里吹箫的人是你吗?”
白衣少年缄默片刻,然后对张诗妍淡淡地说道:“是的。”
张诗妍连忙又问:“你到京城这么久了,为何不见来找我?”
白衣少年淡淡地说道:“该见面时自然会相见,正如此时此刻一般。”
还没等张诗妍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韩英济却已经开口问白衣少年:“你到底是谁?那晚你在来仪阁现场究竟还发现了什么?”
白衣少年缓缓摇头:“这些请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韩公子。”
韩英济又问:“你说那晚你看到有人形迹可疑,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形迹可疑?此人是不是当夜事件的幕后黑手?”
白衣少年闪过一丝微妙的眼神:“现在一切还不好说,我也无法回答韩公子。”
韩英济接着说道:“还有,龙公子告诉我,那晚是你救了他的性命,你既然能救他,自然也知道有人要害他,所以你是此事的知情人。”
白衣少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韩公子高估我了,我并非知道所有的事情。”
韩英济随即对白衣少年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联手查探,之前你自己也曾说过,只要我走出了陆彬的囹圄困局,你会考虑与我合作。”
白衣少年发出低沉的声音:“韩公子怕是误会了,我从没说过要与你合作。”
韩英济沉默片刻,然后继续问白衣少年:“千代百惠子还在你那里吗?”
白衣少年不紧不慢地回答:“你放心,我把她安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韩英济似有所悟:“看来,关于此案你所知道的事情,她也全都知道。”
白衣少年则表情淡然道:“我没有全部告诉她,她也并非全都知道。”
韩英济不禁发出感叹:“阁下高深莫测,身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以致于我想找到你、张姑娘想找到你、甚至连龙公子也想找到你。”
白衣少年轻轻摇了摇头:“韩公子言重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你们想要发现的秘密。”
韩英济斩钉截铁道:“不!你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关乎龙公子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