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京城一到秋季,总是多雨,到处都湿漉漉的,萧如因手掌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长很多的小水泡,又痒又难看,她正用针一个个挑破,从萧府就跟着她的奶娘田氏推门进来,放下一碗黑乎乎的药,“姑娘喝了吧,祛湿又减重的。”
木盘上除了这碗药,还有一小碗饭和一小碟豆芽菜,几颗豆子。虽然盘碟精美,可食材分量少得可怜。
“这点东西,我如何吃得饱?”萧如因皱着眉头,“姑母不在府中了,难道表哥就如此苛刻我?”
“和二公子没关系,他从未短过你的吃穿用度,老身自作主张给您减了分量,您又胖了不少,老身把您的衣衫腰围都改大了,不然都穿不下。”
“奶娘,你就这么不心疼我?嫌弃我?”萧如因手和身上本来就因为潮湿的天气不舒服,现下饭都吃不饱,感到委屈。
田氏一言不发,转身拿了铜镜,端到她跟前,“看看,脸胖了,哭起来眼睛更小了。”
这话把萧如因气得站了起来,正欲发飙,却只听田氏道:“姑娘,老爷夫人走了,你一个孤女,好不容易得了卢夫人照顾,可她没安好心,但您是个有福气的女子,二公子识破后,把她赶去寺庙里守着青灯古佛,她加害不了你了,接下来你就得好好打算了。”
“打算.....打算什么?”她有些茫然。
“女子无才便是德,老身却认为,女子无才无德不可无貌。眼下,您唯一可抓住的就是二公子,近水楼台先得月,您减减重,装扮装扮,还有两个月您就十六了,若得二公子喜欢,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田氏走过去拉住她,带她回到圆凳上,把药递过去,“喝吧,手也是女子的第二张脸,不可忽视。我瞧着那个李姑娘手指纤长,别提多好看了。”
提到了李昭昭,萧如因倒想起她,问:“她如今在哪?”
“老身打听到,好像得罪了二公子,又被关到耳房去了。”
听到这,萧如因有一丝沉默,她瞥了眼梳妆台上的九连环,原本她也是想救她一次的。
田氏见她低着头,又道:“不过依老身看,二公子可能看上她了。”
“奶娘你为何这样想,不是说关起来了吗?”
“你还小,不懂男人,关起来了又如何,又没打又没骂的,长得那样美,不关起来,岂不被人抢走了?那小地方来的女子不懂规矩,野性大,关一关压压性子。”田氏一边说,一边拿着梳子给萧如因梳头,强调道:“你这头发又黑又丝滑,可得好好珍惜利用起来,男子就喜欢一头青丝。”
田氏的心思这么直白,萧如因怎么可能不懂,她微微叹口气:“我来章府也一两年了,表哥早就见过我多次,若真对我有意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况且我不大喜欢他,我还是喜欢温柔的男子。”
“我的傻姑娘咧,少看那些话本,不温柔怎么了,二公子有权有势又俊美,如今他还未娶正妻,你与他同在一个屋檐,朝夕相对,一定要找到机会讨他欢喜,你下辈子才会有依靠。
田氏苦口婆心的劝道,萧如因若有所思,不再说话了。
不温柔的男子安子堂此刻正在书房里继续翻阅那本大观论,蓝多敲门而入,只听他恭敬的汇报:“大人,经过属下查证,李昭昭在绿悠县出生和长大这倒是不假,母亲身体不佳,病逝了,一直是她父亲李字连带大她的。”
“李字连?”安子堂喃喃道,“似乎从没听父亲提过这个人。”
“老爷和这李字连相识在同龙镇,属下去查阅了公文,证实他们都在那任职,那时您还未出生呢,后来老爷回到琥京,李字连却下放到了绿悠县了。两人就断了往来。”
安子堂放下手中的书,目光放到远处,“母亲也是同龙镇的人,我很久没听到这三个字了。”
蓝多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安子堂嘴里的母亲不是卢夫人,而是他的生母,安孝安,同龙镇人氏,她因病离世时,安子堂才12岁。
蓝多见他神思似乎有点飘忽,犹疑的问道:“李姑娘的背景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不必了。”安子堂摇摇头,想起什么,眉头拧起来,“窥珠楼那边有何动静?”
“突然就没声了,很久都无人出入了。”蓝多跟随安子堂多年,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有时候越是毫无波澜,越是风云诡谲。
他试探的建议道:“既然那人看上了李姑娘,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他?”
安子堂瞥他一眼,微扬了扬眉,道:“蓝多,曾几何时,你还评价那人生性多疑,多智而近妖,我们若主动示好,反而让他警惕。”
“可把李姑娘一直关在章府也不是长久之计。”蓝多虽还未见过李昭昭,但已全无好感,能被那人相中,想必是一个妖艳女子,绝不能久留在章府,免得多生事端。
但好像安子堂没听进去,只道:“我自有打算。”
李昭昭此刻呆在耳房,肚子都快饿扁了,想着就算犯人也该定时定点送东西吃吧,那安子堂从昨晚让人把她“送”回房后,再也没送吃的来了。
她走到门边,举起凳子欲砸门搞出些动静,谁知凳子腿碰到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放下凳子,往外一瞧,门口也无人把守,她就这么大喇喇的走了出去,顺着耳房的小道下去,真的无人拦她,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飞快跑到大门处,可那门有百斤重,以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动,故也不在这浪费时间,又转头跑到花园处的狗洞,拨开杂草一看,妈呀,那个洞被堵得死死的,一丝缝隙都没有了。
她抬头望了望这高墙,就算穿上集市里大型人偶的高跷,都跳不出去。
偌大的章府,也像个偌大的牢笼,“咕咕”,肚皮还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压着火,终于在回廊看到个侍女,又跑过去,气喘吁吁的问道:“安子堂呢?”
那侍女训练有素的回答:“奴婢不知主子去向。”
“那.....那你帮我把大门推开可以吗?”
“主子吩咐,姑娘债没还完前,不能离开章府。”
“要我还债也得给我饭吃啊,我快饿死了。”
“主子吩咐,姑娘欠债,要想吃的得先干活。”
“干什么活?”
“这主子没交代了。姑娘自便。”说着,侍女也不再理她,自行离开了。
好家伙,这是把我晾着玩呐,李昭昭想着,她跟个猴子一样在章府上蹿下跳,把整个布局都摸了个清楚,最后溜到厨房时,恨不得把灶台都给啃一口,可掀开锅盖,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