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道:“回四殿下,是舒月思和能家乐大人。”
他点点头,似没有太意外的样子,又问:“其余两队呢?是否有死伤?”
周全斟酌着回复:“倒没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只是微臣听闻安大人把盐盐镇的水井给封了。”
“是吗?”顾枫眉尾一抬,唇角带着玩味的笑,“安大人做事总是别出新意。”
周全听他语气,像是在夸赞安子堂,细细想来,也很正常。
他在大琥朝廷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年纪虽轻,但每次办大案都很妥帖,连皇帝都赞少年郎的皮相,多活半辈子的心。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没顾枫重要,他端来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关切道:“夜深了,您先喝了药吧,等会还得难受一阵呢。”
顾枫伸出莹润若白玉的手指接过药碗,垂眸看着常年喝的汤药,微不可察的皱皱眉,一口饮尽了。
周全又递上一颗酸梅给他缓缓苦味儿,顾枫不吃,吩咐他磨墨。
“殿下,您还要在这鬼地方待一个月,可别一开始就搞坏了身子,别做事了,赶紧休息吧。”
顾枫见他不动,自己开始磨墨,笑道:“周全,你越来越啰嗦了。”
说话间,蜡烛爆出个烛花,周全知他不听劝,只得重新点上一根崭新的。
又偏头看他挥毫,但似乎不是在写文章,也不是在画人像风景像。
宣纸上奇奇怪怪的画着黑色铁架,架子上搁着利刃,下面有两个半人高车轮。
周全纳闷道:“殿下,您画的这是何物,微臣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
顾枫头也不抬,只道:“你年纪大了,去睡吧。不用伺候了。”
哪有主子未休息,臣子却去睡大觉的,周全还想说什么,却马上明白过来等会他发散药力时,不喜欢人看到。
只好颔首退下了。
当笔尖的墨汁变淡时,顾枫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反复交替,他知道这是药力在发散了。
这种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虽伴随他多年,可每次的痛苦也并不会减弱,他只得搁下笔,躺到床榻上,并缩到角落里。
平时矜贵从容的四皇子,现在犹如在寒风中即将冻死的野狗,全身发抖,彻骨的寒意让他咬紧牙龈。
他闭着眼眸,进气多,出气儿少,手指紧攥着被褥,用力到指节发白,还未适应身在冰窖的煎熬,心脏逐渐激烈的跳动声提醒他,下一股如烈火烹油的灼烧也要来了。
漫漫长夜,他只得蜷缩成一团来抵抗这坠入地狱般的折磨。
当东方升起半轮红日时,天便大亮了。
清晨若有似无的雾霭浮在半空,隐约见几个男子直起了腰,正是安子堂众人。
他耳廓一动,好像听到一些动静。
心中清楚一到白日僵尸就会活动起来,立刻放下手中铁锹,把最后一块石板盖在井口后,招呼道:“差不多了,大家先回去。”
众人配合默契,也不多言语,全都翻身上马,疾驰回到了木屋。
经过一楼时,发现被网住的僵尸都一一已经苏醒了,全部都饿得发慌的模样,正啃食同伴的尸体,画面让人作呕。
幸好那网结构奇特,材质结实,把他们困得死死的。
一行人别过眼,不愿再看,匆匆上了楼,楼上的人也没闲着,凌飞峦已做好膏药,手上挖了一大坨,正往李昭昭脸上招呼。
李昭昭闪避不及,被他敷了一些在脸颊上,“你怎么自己不先敷上?”
“草药和药品有限,膏药也就这么多,得先紧着安姑娘用。”
凌飞峦看她花脸猫一样,蹲在她身旁,扯了个明媚的笑。
黎黎就离他不远,见他那样笑容,心中刺痛,默默的给自己脸上和手背敷上一些。
好在这药膏也没想象中难闻,李昭昭觉着保命要紧,也不跟他计较了,一抬眼见到安子堂,眼睛一亮,问:“你们回来了?怎么样了?”
蓝多眼袋都发黑了,疲倦道:“差不多了。”
有个轻骑尉主动道:“你们一夜未睡,先眯一下吧,我们来守着,先渴他们一阵,等中午再行动。”
安子堂点头,示意散开。
众人各自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休息。
他也盘腿坐下,靠着墙壁,刚闭上眼,一个软软的身体靠过来,递给他一个馒头:“喏,先吃点东西再睡。”
安子堂的确饿了,瞄一眼,见是李昭昭,接过咬了一口,没嚼两下,嘴里除了馒头似还有其他,垂眸一看,里面夹了薄薄的一片牛肉干。
馒头夹牛肉干?
“我夹的,吃点肉补充下,最后一片都给你了。”李昭昭冲他笑笑。
充足的光线照亮她脸上的膏药,跟狗屎似的糊着,安子堂没好气的说:“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李昭昭没察觉自己现在的丑样子,笑道:“那倒不用,我还得谢谢你提醒我们是水源出了问题。”
安子堂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用眼剜她,换了个话题,“那我也得谢谢你,让黎黎见我跟见鬼一样,你是不是跟她说了我什么坏话?”
李昭昭讪笑,嘀咕着:“谁让她拿小满逼我就范,我用你吓吓她而已。”
“我长得很吓人吗?”
“不是,我唬她说你有夜游症,晚上谁跟你待一屋,你就脱谁衣服。”李昭昭忍不住憋笑。
安子堂一听,脸色铁青,随即心生一计,先按下不表,皮笑肉不笑的“夸”她:“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不说我会变身成狼呢?”
李昭昭想起他在安府用老鼠吓自己后,步步紧逼凑上来的嘴,眨眨眼道:“若是色狼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安子堂真是听不下去了,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一瞪,又把李昭昭给瞪得笑了起来。
凌飞峦则蹲在他们对面,眼眸一沉,捏紧袖中的皮具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