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昭诧异:“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文建富在太后寝殿吗。”
安子堂微微摇头:“我们目前还没有十足把握证明文建福在殿内,但只需煞有其事说有可疑人士进入,需保护太后。也许太后会按兵不动,但文建福定是按耐不住。”
凌飞峦似明白他意,接着道:“你故意打草惊蛇,逼文建福有所动作?”
一个“逼”字,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除了外界的恫吓,对所逼之人的性格也得心中有数,安子堂在这方面上称得上是高手。
他点点头,“文建福本靠打鱼为生,毫无背景,却借由不同人脉关系,搭上太后,他是一个顽强,会主动出击之人,要让他乖乖坐以待毙,闭门不出,违背他本性。”
李昭昭身为女子,心思更为细腻,她做出假设:“万一他真的龟缩在永春殿不出来怎么办?”
这个可能虽比较小,但也不是没有。
安子堂也早已想好下招,他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字,这次李昭昭和凌飞峦不等他写完,凑着脑袋过去一看。
是一个“诱”字。
李昭昭思路也被他理清,他要她上场,应该就是这出戏必不可少的一环。
于是跟他确认道:“你是想让我去‘诱惑”他?”
安子堂凝视她片刻,淡然一笑:“是。”
他面色平静,一一剖析,“顾枫出借轻骑尉条件是让你去陪太后抄经,他打的算盘,要向世人展示你与太后关系密切,削弱你办案可信度,我们将计就计,只要你进入永春殿,找机会游说文建福,说你愿意帮他出宫逃匿,这便是‘饵’。”
这个提议太过大胆,凌飞峦听得心潮起伏,不得不佩服安子堂能想到这个“借力打力”的计划,居然敢和顾枫与虎谋皮,还算计到他头上去了。
而他又忍不住瞥李昭昭一眼,她那张心型脸,大眼睛,圆润下巴,略带稚嫩,要她去和一个老奸巨猾的市井之徒打交道,似乎有点太冒险了。
他担忧道:“文建福怎会相信她?他们两人素不相识。”
安子堂还怕他问不到这个问题。他头微微一撇,冲他使眼色,“凌少将军,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哟呵,这两男的怎么要凑一起说悄悄话了?李昭昭扁嘴表示不满,心说是不是安子堂个小气鬼,见她和凌飞峦说过悄悄话,他非得也要说,但难道不该和她说吗。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有啥悄悄话好说呢?
凌飞峦本对安子堂怀有芥蒂,但耐不住好奇心驱使他想探究到底安子堂会说些什么,也不再扭捏,眉毛一扬,也撇了下脑袋,示意两人出去说。
两人身高差不多,凌飞峦常年练武,稍稍壮实一点,安子堂肩宽他少许,从背影来看,像一对孪生兄弟似的。
他们站在长廊下,雪早已停了,但两人英挺的侧颜也是另外一番美景。
安子堂和凌飞峦没察觉李昭昭对他们的打量,两人正说到关键处。
凌飞峦:“安大人有何要事要与我单独聊?”
安子堂略略笑笑,没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他,“太子安然无恙从乌衣巷出来的机会,你觉得大吗?”
凌飞峦一时没有说话。
安子堂双手一摊,“这也没其他人,你但说无妨。”
不知为何,凌飞峦发现和面前这个男人也没必要打官腔,他直言:“如果安然无恙指的是恢复太子之位,我想已无可能。”
性子和凌勇将军很像呢,安子堂心中叹道,既然他这么直言不讳,那更没必要遮着掩着了。
“确无可能了,我替凌少将军送的那些秘药可惜,一颗一万金,都石沉大海了。”
听到这,凌飞峦心一凛——连送秘药之事,安子堂都如此清楚。
他蹙眉不语。
凌飞峦生起警觉,安子堂怎会看不出来,他循循善诱,“你不必如此紧张,我知你山长水远从陈城一路给陛下修庙宇,筑神像,给太子价值万金的秘药解他一时困境,都是想替凌勇将军翻案赢得一些筹码。身为人子,你做得很好。”
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凌飞峦感到一丝挫败和些微狼狈,尤其这个人还是当年主审父亲的罪魁祸首之一,百般滋味冲击着五脏六腑,凌飞峦庆幸那把魄魂刀没在身边,不然他很可能控制不了抽刀先杀个痛快。
安子堂从他眼里看到怒意和杀机,是他要的效果,人嘛,怀着恨和怨总能不顾一切成事,若是能加以利用,哪怕是自己的安危也能拿来搏一搏。
这是他安子堂的可悲,也是他的本事。
接着,他更把话摊开了讲,“太子颓势已现,你指望他助你翻案更无可能,不如这次助我们破了李中奎案,向陛下表忠心,起码他不会再因为你是凌勇将军的儿子一直针对你。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这话如一把尖刀直插凌飞峦心间,他猛然抬头紧盯安子堂,似要从他脸上捉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阴谋诡计来。
可安子堂面容沉静,不惧与他对视。他坦然得像一个没有任何秘密的人。
李昭昭坐在室内,见凌飞峦略垂着头抬眸警惕着安子堂,犹如一头蓄势而发的豹子,而安子堂呢,身长玉立,波澜不惊,更像块不声不响的玉石头。
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当个和事佬,掰着手指,心想着数到十,就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刚默念到九,安子堂与凌飞峦就走了进来。
看样子他们达成了一致。
李昭昭正想问两人聊什么了,安子堂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她,“拿着这个,文建福看了,会相信你能帮他逃出皇宫。”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盆栽,还没她手掌大小,很是趣致。
她拿到眼前仔细打量,疑惑道:“你们从哪得来的?一个小盆栽就能让文建福相信我吗?”
凌飞峦靠在桌沿上,眉尾一挑,“这是玲珑盆栽,太子的专属,文建福见了自然会信你也是太子的人。”
玲珑盆栽,凌飞峦每送一颗秘药,太子就派人回赠一盆,他烧都烧不完,竟没料到今日还能有此作用。
方才他思考再三,决定先和安子堂“摒弃前嫌”,把眼前迷雾吹散了,再慢慢和他算账。
毕竟太子已不得皇帝和太后欢心,好比废棋,当初进琥京城,在太子和顾枫之间,他也是选错了人,以为能拿捏太子房中事,解他燃眉之急,再徐徐图之弄个太孙出来,待他登基后,会感念他的苦心,还父亲一个清白,如今想来,似乎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