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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的颠簸,陈文耀感觉山道两旁越渐荒凉,一点也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
四周里满是怪鸟枭叫,还有闷沉的虫声。
耳朵像是被蒙了一层油布,明明听到了声音,却总是模模糊糊的,听不大清。
如果不是拖拉机还在突突突的响着,陈文耀简直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自从过了那块石碑之后,开拖拉机的老头儿就没有再开口,任凭陈文耀怎么询问、引导、撩拔,总也是不搭句腔。
陈文耀索性不问了,坐在车斗的砖上,细细地打量着道路两旁的林子。
不多时,拖拉机上坡了。
老头儿终于闷声开口:“下去推车!”
靠,陈文耀看了两眼,拖拉机冒着黑烟,却还是动力不足,没爬上车。
跳下车斗,陈文耀双手抵在车后横杠上,叫道:“可以开始了吗?”
老头儿挂着档,说道:“用力推!”
陈文耀用力推了一下,发现有点吃力,顿时用【倍力手环】把臂力提升了两部。
这下,力气足够了,拖拉机被推得在坡道上飞起。
老头儿也挺意外的,说道:“后生崽可以啊,有把子力气!”
快到坡顶,陈文耀借力一扳,整个人便又跳进了车斗,“我说大爷,今天要是没我,你怎么上这坡啊。”
老头儿嘿嘿一笑,说道:“车上不是有砖嘛。”
陈文耀一愣,不晓得什么意思。
老头儿笑道:“用砖头垫上来就是。”
陈文耀愣着想了想,脑补了一下用砖头垫上来是个什么画面,然后总算是明白了一点点。
上了坡顶,老头儿忽然停了车,冲陈文耀道:“你看那边有条河,河对面就是对面村!”
陈文耀顺着老头儿所指的方向,目光由近及远,从一条小路延伸下去,路过零散的十几块贫瘠的田地,再过条河,果然看到有个小村落就偎在对面山脚下。
“这么偏僻?”陈文耀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说了这么一句。
老头儿呵呵一笑,说道:“这还不算偏僻的。这是近十年迁出来的新村。以前的对面村,可是在那山的后头的罗姑坳里。”
罗姑坳?陈文耀感觉这地名有点耳熟,不禁看向老头儿,说道:“大爷不是说要去什么罗姑坳吗?”
老头儿嫌弃地看了陈文耀一眼,说道:“我要去的是罗姑岭。”
“罗姑坳?罗姑玲?”陈文耀奇怪道:“难道这里曾经有个叫罗姑的女人?”
老头儿甩甩头,说道:“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名字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陈文耀“哦”了一声,说道:“明明看着对面村还近,大爷怎么说过了罗姑岭还要七八里才到对面村?”
老头儿卷了一纸生烟,点火抽起来,边说道:“你个后生崽懂什么,望山跑死马,知道不。那对面村看着近,但隔着一条河,又没有桥,想过去只能走溜锁,我这拖拉机怎么过,肯定要从罗姑岭那边绕过去。”
陈文耀明白了,说道:“那谢谢大爷了。我就就在这里下了,剩下的路我能走过去。这趟真麻烦大爷了,这五十块钱给大爷买点好烟抽吧!”
老头儿笑着接过钱,抽着纸烟,看着陈文耀,忽然说道:“你个崽子不是来走亲戚的。”
陈文耀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老头儿吐出浓列得呛人的烟雾,说道:“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可没有车回乡里了,今天晚上你得在对面村过夜了。”
陈文耀想了想,只要找到了方菲,在她家过一夜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我真有亲戚在这里,不担心住处。”
老头儿嗤笑一声,说道:“我在这一块活了五十多年了,谁家有几个亲戚,都是谁,我心里没数?你个小崽能骗得了我?”
陈文耀讶异地看着老头儿,心生警惕地问道:“那大爷你这是想干嘛?”
老头儿道:“没别个意思。你要是没地住,可以来我那里。我那有一间空屋,里面有床铺,不过一个晚上要三百。”
“一个晚上三百?”陈文耀笑了起来,倒不是他没这个钱,而是这老头有点坐地起价了。要知道在莲川县城里,住宾馆也只八十块钱一天。
“对。不过,你可以跟我一起吃个晚饭。”老头儿却一点也不觉得在宰人,笑着说道:“晚饭不收钱。”
“算了。”陈文耀直接摆手拒绝了,不是怕花钱,而是跟这老头儿也不熟,这块儿可是出过变`态杀人魔的,谁知道这老头儿是什么人呢。
老头儿也不生气,丢了抽到尾的卷纸,重新发动拖拉机,冲陈文耀道:“后生崽,晚上要是遇到什么样,可以上我那儿避避。”
“大爷,你住哪儿?”陈文耀随口问道。
老头儿笑着指了指远处,说道:“对面崖头,有两间瓦房看见没有,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陈文耀确实看见对面村最上头的崖边上,确实有两间房子。
“大爷,你也是对面村的人?”陈文耀讶然问道。
老头儿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哪儿的人也不是。”
陈文耀感觉这老头很可疑,只是看着又生得皮包骨头,显得人畜无害。
老头儿开车走了老远,忽然回头冲陈文耀说道:“看在五十块钱的份上,老头子我提醒你一句,呆会在村头如果遇见一个傻子,千万别搭理他!”
“为什么啊?”陈文耀扯着嗓子喊道。
老头儿却没有回答,而是唱起了一种古怪的腔调,歌词也有些鬼里鬼气的。
“小儿郎,少离家,老了衣锦归故乡啊……”
“村头傻儿不识我,却把泥巴扔我脸呐啊吼吼——”
“可怜老娘盼儿成疾,早去了哇,那些个亲朋好友也都无踪影了哇——”
“且看我,娘坟头,三刀剖了心呐啊啊啊,第一刀断的是红尘爱欲美人恩,第二刀断的是世事浮沉名利场,第三刀断的是义盖云天兄弟情……从此生死伴娘旁。”
陈文耀听着这唱腔,总感觉莫明其妙,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个曲种,或者剧种的调,词也有些满头雾水。
又听了一会儿,声音渐渐远了,陈文耀便不去管他,而是打算穿过田间,到崖边溜锁那儿去,好滑到对面的村庄里去。
走了没几天,忽然老头儿的声音蓦然拔高了好几度,活似被人摁住喉咙发出来的嘶吼。
“此地无人呐三百个——”
陈文耀听得一惊,这不是那碑上的字么,那老头儿一直装不知道下文,难道这下要唱出来了。
果不其然,等了几秒钟,凄厉如泣血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面王二啊不曾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