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听了他夸张地溢美之词，坐在桌子旁边的少年适时地咳了一声，试图提醒他不要在他人面前过于夸张。
完全无法明白人族那一套的碧迦见此，焦急地询问道：“长清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长时间不休息身体又生病了？
说了多少回让您不要这样没日没夜地研究，身体是会吃不消的。”
说完伸手去拉了拉书柜旁的一条千丝绳。
不一会上来了一个蛇人族女子。
那女子同样迤逦着身后的蛇尾来到秘室外，她敲了敲门后便拖着蛇尾游移进来。
碧迦便吩咐她去准备些膳食端来。
还贴心的叫她煮些好消化的粥水来。
当然灼华没有漏掉那蛇人族女子余光瞥见黄泉时，眼中的震惊和失态。
但仍毕恭毕敬地退下去准备膳食。
黄泉此时也看出来了。
自己和苍天树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守护神。
至少在碧迦心中，他们如今心目中的守护神是魏长清。
是这个给他们带来重生，带来和平与安宁日子的人族。
黄泉此时终于是彻底地陷入了沉默。
灼华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蛇人族的分裂多半对黄泉是有很大冲击的吧。
黄泉虽然两百年间一直被困在天风秘境中，但心心念念的都是蛇人族的安危。
如今突然告诉她，他们之中已经有人不再需要她了，她或许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叶清漪呢，自打进来以后便没再说话，这也没什么她插嘴的地方。
毕竟是蛇人族和黄泉之间的事。
其实这种事她也明白一点的。
毕竟千般痛苦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知晓。
蛇人族的惨剧已经过去两百年，两百年足以沧海桑田。
他们为了生存的选择是无可厚非的，就像当初的自己为了活下去，暴起杀人，逃出地牢，又亲手手刃了亲父一般。
没有人能谴责他们的选择。
关系生死的事，谁都会奋力一搏。
沉默良久的黄泉再次抬起头是对着魏长清发问；“也许有些冒昧，但我必须知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在人群中生活不下去的普通人罢了。并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可以告诉你。我只是和蛇人族一样失去了栖身之地而已。”
少年声音清朗，面对黄泉这样元婴期的强大妖修问话也没有露出丝毫畏惧怯懦。
反倒一副平淡的态度，坦然的叫人挑不出错。
魏长清有一双干净狭长的凤眼，此时的他定定看着黄泉，心中一片坦然。
毕竟他本就问心无愧。
这么多年，他做的所有事都是随自己的心。
不问世事钻研机关术是如此，不愿向权贵屈膝是如此，对蛇人族承诺会给他们一个安宁的容身之处亦是如此。
他的世界里装不下那么多阴谋诡计这样复杂的东西。
在他重伤垂死的时候，是那一家善良的蛇人族救了他。
蛇人族是他的恩人，不是人类。
所以他要用毕生所学去报答他们，为他们也为自己建一个新的栖身之所。
“我做的事一切随心，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碧迦见此也有些着急地说道：“黄泉大人，长清大人只是个普通的人修，他已经同我们一起在此处生活了近百年了，他不是应氏那样的人族。”
此时的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
“碧迦你放心，黄泉没打算为难你们，不要紧张。”灼华适时地插话。
黄泉回过神来做了一个蛇人族的最高礼仪姿势，将拳头放置自己的心脏处，言辞恳切而坚定：
“对于你收留蛇人族的善举我作为碧落城的守护兽向你表达由衷的谢意。
我真的想不到两百年前是人族毁了碧落城，如今又是人族拯救了他们。
也许一切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对于蛇人族的归属我不会插手的，毕竟已经过去两百年了，不管他们跟不跟我走，我都尊重他们的选择。”
话题终于到了最沉重的时候了。
碧迦此时的眼神也变了。
其实留在这里的蛇人族离开亚斯戈壁滩的时候，在某种意义上便相当于叛族了。
如今黄泉大人既往不咎，还愿意让他们回去确实是一件好事。
但，他们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了，这里是他们新的家，他们不会弃长清大人而去！
“如果你们任何人有想要离开这里回到蛇人族的，我不会阻拦，如果以后你们想回来我也会欢迎的。”
魏长清此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这里的蛇人族他们自己。
碧迦没有急着否定。
因为若他猜的不错，在这里的其他蛇人族都是不会离开的。
因为百年间在他们心中，长清大人已经是他们的守护者了，所以他们也希望好好守护好他。
心里这样想，但碧迦仍不忘恭恭敬敬地面对黄泉：“黄泉大人，您接下来是打算去清理应氏一族，夺回城池吗？”
“当然。”此话一出黄泉便有些后悔了，夺回城池谈何容易，只靠她自己是不行的。
难道要再次让蛇人族陷入战争中吗？
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家园是应当的，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其实……，我还没有想好是否该立刻夺回曾经的城池，许多事需从长计议。”黄泉此时头脑已经冷静下来。
其实当初的罪魁祸首——应氏家主应天已死，死在病榻上，死时病痛缠身。
“碧落城”也早已成了人修口中的“天风城”。
她心中的碧落城早在两百年前就没了。
那里属于他们蛇人族的文明也早已不复存在。
如今的“碧落城”到处是人修的活动领地，在那里的大多数人是凡人。
他们在那里摆摊、干活维持生计。
“碧落城”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碧落城”了。
她再也不会化成原型懒洋洋地趴在苍天树的黄金枝干上休憩了。
那时迷蒙间，她听见的是蛇人族小孩子们玩抓尾巴游戏的欢声笑语。
过去已不可追。
她把蛇人族的幸福都系在了曾经的碧落城上，便本能的去想，等她回归以后将蛇人族聚集起来，带领他们抢回曾经属于他们的家园。
可是碧落城早就已经不在了呀。
难道把现在叫做“天风城”的城池抢回来他们就能幸福了吗？
倘若真的将“天风城”抢了回来，那些被驱赶的人族一会卷土重来，就像当初被夺走了家园的蛇人族一样，接下来便又是无休止的争斗。
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黄泉此时陷入了迷茫，她现在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现在对她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黄泉，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其实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是蛇人族的安危，只要你回来了，让他们脱离现在的痛苦便足够了。
有些时候太执着是没有好处的。”此时灼华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希望黄泉不要给自己太多的重量压在身上。
太过执着，执念难解，是会有入魔的风险的。
听了灼华的轻声安慰黄泉才突然意识到。
对啊。
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一直是蛇人族的安危。
什么仇恨什么耻辱其实在她心中都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她是碧落城也是蛇人族的守护兽。
在她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蛇人族的安危。
蛇人族在哪，碧落城就在哪。
她这回一定会守好他们。
黄泉终于想通了。
她也不再纠结执着，这里的蛇人族都敢破釜沉舟，追求自己的生活。
她活了两千年，怎么能如此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