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见灼华归座,手中筷子不停:“竟不知灼华道友会有兴趣管凡人的闲事。”
“还记刚踏上修行之路不久,我师父曾说过沾染凡人之间的是非因果于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无益。”
灼华手中的筷子若无其事夹向一道金尾海龙鱼,察觉到众修士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便也随意说了一句:“我修仙以前也是个凡人,大灾之年随灾民流离失所,那时饥不饱腹,衣不蔽体。”
“众生总是各有各的幸与不幸。
因果之言,在我看来不必太过遵循,谨慎地积德行善也是功德一件,问心无愧便好。”
灼华说完这话感到,伊粼双眼亮晶晶的看了过来。
伊粼方才其实也打算去帮忙,只是两位师姐拉住了她,且灼华也先她一步插手,自己便坐在桌前没动。
对于灼华的话,其他人则是有的认可,有的不赞同。
“积德行善是好,只是修仙界向来残酷,一直秉持着积德行善之心,也难免有一日被人算计。”
天祁宗的一个男修听了灼华的话,如是说道。
“确实。”灼华觉得他说的很对。
殷雪看了一眼灼华和季和,说道:“灼华道友是从进这家客栈时,便注意到那个姑娘了吧,那姑娘看着确实惹人怜爱。”
殷雪记得上楼的时候灼华便因为看那青衣姑娘,落在了后头。
其实殷雪的观点和大师兄季和一样,身为修仙之人最好还是不要过于插手凡间事。
不然以修仙之可以人移山填海之力,哪怕就是再小心,也避免不了对人间的秩序造成一定影响。
这并非是好事。
因此哪怕是好心,也应当克制,尊重凡人的命运。
灼华也知道大多数的修仙之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们不爱出手干涉凡人之事都是出于一种节制的品行,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考虑,不插手凡人命数是最稳妥的。
然而灼华并不打算遵守这修仙人士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灵自天地生,便应该逍遥来去,有所为有所不为,逍遥容与。
不论人妖魔皆是如此,凡人也是一样。
世上有那么多的规矩,可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非要分说,哪一条没有道理呢,但若要条条遵循,规避了风险的同时,同样也束缚了自己。
人应当有自己去遵守自己的道理。去听去看了,亲身体会过了以后,才可再得出自己的一套有血有肉的世理人情。
只是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似乎并不那么和谐,于是灼华又浅酌了一杯灵珑梅酒,展颜一笑道:
“其实我帮不帮也是看心情的。”
“那你不开心的话便不救啦?”听了灼华此言,同寝的瑾兰觉得荒唐的同时又觉得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灼华爽快道:“对啊!”
灼华一出此言众人也不说话了。
不过谁听不出来她这是在胡说八道呢。
整个桌子寂静下来,只剩下了灼华自己的夹菜声。
没一会众人又恢复了融洽的氛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青篱一个人一口气跑到了海边,却只敢站在高高的礁石上,不敢随意靠近海水。
她没蠢到在这种危险频发的时候靠近无人的海岸。
她站在高高的悬崖峭壁上,脚下是撞在悬崖上抨击四溅的海水,雪白的飞沫携着冰寒的的海气打过来。
青篱像往常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埋在领口中的青螺哨扒拉出来,放在嘴边轻轻吹起。
这一次她坐在海边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姐姐的身影。
以前不管在何处,只要来到海边,吹一吹颈上的青螺哨。要不了多久,那蔚蓝的海面上便会出现一条碧蓝色的漂亮鱼尾。
长长的艳丽鱼尾在海上拍打起晶亮的水花,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比东陵阁中收藏的深海水晶还要亮。
这一次,姐姐还是没有出现。
可是自己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姐姐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也觉得她麻烦,不要她了。
她记得姐姐说过,青螺哨发出的声音人修和凡人是听不到的,青螺哨发出的特殊的音波会让姐姐远在深海里也能听见。
姐姐若是听到了,是不会不出现的。
可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找不到她呢?姐姐会不会是被人捉了去,她们这辈子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呢?
明明刚刚团聚,她们聚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暂。
老天太不公平了,世上有移山填海的仙人,有富贵之人,他们都是自生下来便不必为生计发愁。她要的明明也不多,为什么总是被夺走呢?
青篱越想心中越是哀郁苦闷。
任海风像击打浪花一样打在她身上,青篱的鬓发乱飞,不时刺进她的眼睛,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被头发刺的,青篱眼中的泪水就是止不住的流。
在无尽的海浪中,看不见任何熟悉的影子,只有海浪一直在持续地拍打海岸,发出壮烈的碰击声。
在海浪汹涌的波涛中没有人听见青篱的哭声。
青篱哭累了,随着所有的情绪随着眼泪被发泄出去,只觉得自己心中变得空荡荡,似乎不难过,也不愤怒了。
像她这样的人不就是这般,崩溃然后哭泣,哭泣然后平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于是她站起身,沿着熟悉的海岸线一直走。
直到走到天洲城最大的港口海岸。
夕阳已经西下,金橘的阳光将沙滩照成了暖色,但那沙洲是冷的。因为冬日的海风还是不减一分的冷凉。
在沙洲上一群洁白的鸥鸟追着海浪疾走。
曾经也是这样一个夕阳下,她被秋生挤兑,故意叫她到金枫码头买一只六斤的赤尾金鳍鱼。
新鲜的海货都是清晨时分渔人们从海里打捞上来卖,抢手的海货早在正午之前便卖光了。
傍晚叫她去码头买鱼,她到哪去买一条那么大的赤尾金鳍鱼回来。
那时候的她急的一个人在海边吹着冷风,四处询问,人人都摇头。
买不到鱼给客人,不能交代,她根本不敢回去,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