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一座在已经归于毁灭的星系。
倘若你要问被毁灭光顾过的星系是什么样子的,那大概就是像这片黑域一样吧。
黯淡无光,一片寂静。
这座星系的中央恒星已经熄灭了,没有发生坍缩(只有寿命走到尽头的恒星才会坍缩),而是彻底熄灭,变成了一颗只剩下一半的死星残骸。
而星系中的其他星球呢?
先说一说青州吧,曾经富饶一方的青州如今一片死寂,曾经站在远处看去,它是一颗淡蓝色的,晶莹剔透的星球,很是耀眼,而如今的它,已经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星球表面遍布数十个直径大概有几十公里的炮坑,可见毁灭的手段何其的残忍。
至于星系内的其他星球大部分早就已经化作了无数块太空陨石,其中的核心全部被带走了。
这就是毁灭的手笔,口口声声说毁灭是为了新生,却彻底断绝了青州的生机,使它成为了一片不折不扣的黑域。
这里的温度低到了零下一百八十三摄氏度,恐怕没有多少生物能够在这么极端的环境中生存。
然而就是在这么极端的环境里。
青州、洛阳城、早已经化作废墟的引灵阁前。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我希望自己的墓碑立在引灵阁前,眺望着远方的风与歌,灵魂也会得以安息。
就因为他几百年前的一句话,他为他们立了碑,就在引灵阁前,尽管他知道那只是他喝醉了之后的胡言乱语。
“将军,这是第几个年头了?我自己都忘了。”
那是一个男人。
身高约莫一米八三,一头青色短发,身着一袭宽松的青袍,后腰上挂着刀鞘,刀鞘中是一把长约三尺的青剑。
他自言自语的坐在那些墓碑前面,顶着如此低的气温从怀中取出一个酒葫芦,拧开瓶盖闷了一口。
苦涩,辛辣,就跟喝了一团火一样,他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起来,说实话,他压根就不会喝酒,但他喜欢喝醉了之后的微醺感。
那样能够让他短暂的忘却灭国的痛,也能够让他的思绪放空,不至于被复仇的火焰填的太满。
“还能称呼你一声将军吧……”男人抬起头,极力克制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至于让它决堤。
“您将我们从青州带了出去,说是要带我们走下去,可如今您却也已经不在了。
自从您走了之后,琉璃幻境就变了,好像现在支撑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念头便是仇恨。
为了所谓的公义,我们已经杀了太多太多的人,那些人就真的该死吗?(不排除这个可能)
我很怕,我害怕还未能覆灭毁灭之前,我们便已然被毁灭所吞噬,万劫不复。”
男人长叹一口气,或许,他才是所有自命者中最为清醒的一个吧,曾经他是一位罪人,妄图刺杀青州将军。
可将军不仅没有置他于死地,还非常欣赏他的胆魄与才略,破格将他从牢狱中打捞起,做了青州的夫长,统领三十万青州铁骑。
正是因为这一份感恩之情,所以他不相信将军会莫名其妙的抛弃他们,毅然决然的坠入毁灭的怀抱。
或许是因为杀的人太多了吧,业障缠身,后来的将军性格暴躁,思维混乱。
“悠然,我们这些年来做的都是对的么?或许我们早就已经偏离了最初的道路。
如果太一还在,如果您还在的话,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如此乱来吧,如今的琉璃幻境不仅背离了秩序的通途,也背离了当初我们心中的公义。”
这是他最难平的地方,曾经他已经被仇恨蒙蔽过一次了!不想再来一次。
上一次有将军将他打捞而起,现在又有谁能够将他们从深渊中唤醒呢?
他已经有三十年的时间未曾回到过琉璃幻境,他不愿,他不想成为复仇的傀儡,更不想面对曾经那位温文尔雅的公主,现在手段阴冷残忍的梦初。
如果琉璃幻境只是一场任性的梦,那梦也到了该破晓的时候,他们也该从梦中清醒了,否则,便真的迷失在幻境当中,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在青州停留了数十年,虽说如今的青州早已变成了一堆废墟,或许支撑他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愧疚吧。
青州流传下来的习俗,倘若人死后的灵魂无法安放,便会一直游荡在故乡的田野上。
是为了守着他们吧,更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无处可去了,他不愿回到琉璃幻境,而其他地方又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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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青州么……”
望着眼前一片黑暗的星系,残梦心里说不出的哀伤,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微微发疼。
这里便是他的,故乡啊……却在毁灭的铁蹄之下化作废墟,而他也更加坚定了对于纳努克的仇恨。
“别让我抓到机会,现在我干不过纳努克,不代表干不掉你的令使!”
残梦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烧,诛罗,焚风,这两位覆灭青州的罪魁祸首如今已经死了一个,另一个……也不远了。
残梦一步踏出,踏破虚空,来到了青州的土地上。
落地后的一瞬间,一股惊人的寒意透过鞋底直冲他的天灵盖,望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残梦微微张手,一颗璀璨的烛光便出现在他的掌间。
借着这一缕光,他终于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那是一座城门。
上面赫然便写着三个大字,朱雀门。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已经冻成冰块的虚卒尸体。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片沙场,果真残酷,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战争里,谁又能两袖清风。
残梦看到的记忆并不多,因为是站在太一的视角去看的,而他作为秩序令使与青州将军,其实跟太一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所以他才会来到青州,他手举着灯光,跨过剑痕累累的城门,走进了城中。
只不过他手中的光源实在是有些太亮了,在永夜的洛阳城中显得那叫一个格格不入,所以自打他进城以来,便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