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荀双手冰凉得有些僵硬,却还是匆忙取了自己怀中的钱袋塞到娘亲手里:“娘您自己收好了。”
两个弟弟明显极为不耐烦,甚至没让她再和爹娘说上两句,便急急坐上了马车。
方钟动作很快,驾车离开。
寒风中,只剩下了姚荀,和齐越。
姚荀敛着视线,等着齐越开口。
齐越生的高大,身姿绰约,纵然于风口中那衣袍吹得猎猎而响,却依旧透着他独有的气质。
许久,没有声响,唯有愈发大起的风声,吹得姚荀整个人泛冷。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姚荀抬头,主动开口。
她虽向来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但绝非没有脑子,这个江陵侯爷看似友善,实则以自己家人做要挟,定非善类。
“你今日,拒了本侯。”齐越勾唇,声线低沉。
姚荀不自觉眨了两下眼睛想逃避齐越的视线,唇口是不被人发觉的微颤:“姚姚并非有意,只是……”
齐越摆了摆手,并不想听姚荀的解释:“蓬莱皇子寻你要做的事,想必,有些难度。”
后背的冷汗几乎被风吹了个透,姚荀觉得整个人晕晕沉沉,脑中思绪也开始混沌了起来。
“本侯只是想让你知道,便是不得花魁彩,也有办法找的到你。”
言下之意,自然指的是姚荀的亲人。
重重咽了咽喉,姚荀的身形摇摇欲坠:“侯爷,是想问二皇子让姚姚做的事?”
齐越神色清清冷冷,垂眼看向女子绝顶的容颜,内心毫无波澜:“你是有些聪明的,但还不够聪明。”
远处,有人牵着一匹黑马逐渐走近。
“本侯要你,偷出万庆王的私人小章。”
姚荀双膝一软,没能站得住,重重跌坐在地上。
来人将缰绳交到齐越手里,黑袍身形很快隐匿在了夜色中。
齐越并没有什么疼惜女子的情绪,一个翻身上马,眉眼压低:“你的爹娘,本侯自会照应妥当。”
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再无停留,男子径直驾马离开。
姚荀呆坐在地上,身子一点一点开始发抖,风几乎将她的整个身子吹了个空。
她颤抖着手攥紧了身上披风的系带,像是想抓住这最后一丝暖意。
她迈入花枝楼,不过是想多挣一些钱给家里,但似乎,这张脸带给她的有些东西开始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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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郡主回来了。”
小太监于门外给吴痕说了些什么,吴痕换了新的热茶往回走,低声道。
萧万辰正闭着眼仰靠在软垫上,闻声,鼻中轻轻哼了一声。
“皇后娘娘今日烧了安合殿的东西之后才去的华灵山。”吴痕将桌上的奏折收拾整齐,“郡主脾性急躁,怕是连夜要去长公主那处闹了。”
喉头动了动,清了清嗓子,吴痕眼力见足,将茶盏送到了萧万辰手边。
温热的茶水入口,萧万辰眸子微眯,视线看向自己正前方的蟠龙屏风,嗓音些许沙哑:“两人骄纵惯了,总要吃些苦头才知道收敛。”
吴痕弓着身,斟酌了片刻,犹豫着开口:“郡主这些年来在都中名声愈发差了,外头的风言风语,着实比先前多了不少。”
十岁前的姜离,乖巧懂事可爱,人人都要夸赞一句是个好孩子。
十岁后的姜离,性格大变,叛道离经,事事都要坏上那么一手。
却偏偏,无论姜离怎么坏事,却始终没有过什么重罚,顶天了便是罚上几日不痛不痒的禁闭。
日子久了,宫中也好宫外也罢,议论纷纷,人人都道,这蓬莱都的安合郡主,比公主还要像公主。
言下之意,颇有意味。
视线侧过,深深扫看了一眼吴痕,萧万辰唇角勾起一个不被发觉的弧度,坐直了身形:“老九回了吗?”
吴痕脚步微微退开了一些,身形弓得更明显了,皇上避开不谈明显已经有些不悦:“该是今天回的,这会儿还未到宫中。”
话音刚落,烛火投出的高大身形已是映在了屏风上。
“见过九王爷。”吴痕反应很快,起手取了新的茶盏斟了茶送到侧位上。
来人一身利落的黑金长袍,腰间一块通透的绿碧玉佩尤为惹眼,黑发高束而起,耳垂上别着一只银色环扣。
“皇兄。”陆泽淮点头行了个浅礼。
萧万辰始终平淡的面上终于有了抹浅笑:“这趟出游,可还顺利?”
陆泽淮举起茶盏,向着萧万辰扬了扬,神色淡薄:“顺利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皇兄宽心。”
笑意加深,萧万辰吹了吹自己茶盏中的茶叶浮沫:“朕有何不放心的。”
陆泽淮垂眼看向手里的茶盏,停顿了片刻,没喝,又放回了手边桌上。
陆泽淮和萧万辰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比萧万辰小了整整三十岁。
先皇在世时格外宠爱陆泽淮的生母,以至于破了国例,给他冠了母家姓氏。
却也因此埋下了定数,蓬莱都,只能姓萧。
陆泽淮向来对政事无感,只在朝中挂了个虚名,每每启奏,也是听了萧万辰的示意所言。
此番出游的时间,正是萧万辰点兵的时候,出去逛了一遭,既是避开闲言碎语,也能让皇兄吃定心丸。
陆泽淮从来都是如此,绝不会给自己多找一分麻烦。
“现在回来了也好,姜离这些日子胡闹得厉害,你且去说说。”萧万辰瞥了吴痕一眼。
吴痕会意,匆忙上前剪了烛,又研起了朱墨。
端心殿上,一片安静。
陆泽淮坐了好一会儿,闭着眼休憩。
萧万辰静心批着奏折。
吴痕规矩守在一旁。
画面倒也一片和谐。
直至,脚步快到好似要起火的小太监跑进来。
吴痕重重咳嗽了一声,眼神犀利盯看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只抬头看了一眼,瞬时跪了下来:“皇上……长…长公主和郡主打起来了……”
“打得很……很厉害……”
“长清宫里乱成一团了……”
“陶嬷嬷让奴才来……来通报皇上……”
按理说,后宫中的事情,都是由皇后掌管,眼下皇后离宫祈福,也该是由皇贵妃主事。
但偏偏,陶嬷嬷根本没给皇贵妃通报,直接让人来通报了萧万辰。
吴痕神色凛起,刚要开口训斥小太监。
“走吧。”陆泽淮睁开眼起身,率先落声,示意小太监带路。
萧万辰没说话,看着陆泽淮离开的背影,面色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