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旭迟疑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有些失笑:“我对哪个病人不曾上心?”
齐越收回目光,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眼眸子骨碌转了一圈,叶子旭回首看了一眼女子,终于发觉了今日齐越的不对劲,赶在他将酒水送到口中时,举杯和他碰了碰。
金属器皿碰撞的声音很是清脆,但在这人声鼎沸中还是犹如蚊蚁。
齐越动作顿住,凝了神。
“齐越,是你。”
“是你从前从不曾这样。”
声音压低,叶子旭眸光烂漫:“你喜欢这个安合郡主?”
听来虽是疑问,但字字透着肯定。
齐越握着酒盏的手又一次不自觉攥紧,眉心拧着。
好片刻,他睨了叶子旭一眼:“看来你近来诊治不多,都有闲心来读我的心思了。”
叶子旭打了个哈哈:“心病也是病嘛。”
但莫名,他的视线余光不自觉转看向了姜离的方向。
早时在侯府跌倒时的场景再度浮现上脑海,叶子旭嘴角的笑意忽然散去了些,余光里,皆是女子笑若灿阳的模样。
宴席散得并不早,几近到了子时才是完全散场。
就是到最后,姜离都未松口,和叶子枫说自己还是想住在侯府。
开玩笑,玄学的法子她还没试,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齐越。”
姜离同齐越一道往外走时,叶裴华站于大殿中,出声叫住了他。
齐越顿步,第一瞬并未回头:“方钟,送郡主先回去。”
“是。”方钟迅速领命,提步带着姜离往前走。
姜离扫了一眼主仆二人,清冷的声音落于风中:“行。”
有觉不回去睡,她又不是傻子。
跟着方钟走了没几步,夜风陡然大了不少,姜离忽然想起了从前自己看的电视剧里,女主总要趁着这阵莫名的风回首去看男主。
所以下一刻,她真的这么做了。
她是真想感受感受,回头能看到什么。
齐越本是一直看向她的背影,忽见她转身看过来,周围没有其他声响,他听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声,如鼓点重重落下。
姜离略带茫然又清冷的神色,懵懂地看向整个大殿又看向殿前的人。
裙摆猎猎而起,黑发四扬。
那一瞬的姜离,恍若光,印在了齐越心头。
但事实上,风自姜离的左侧吹来,发丝飞起扫过她的脸,直扫的姜离脸上发痒,她拧着眉头上上下下看过身后的人和物,而后回身,继续往前走。
啥都没得。
没有惊艳她的场景,也没有让她想要留恋再多看上一眼的人。
只有被头发扫得发痒的脸,还有迷了灰尘的眼。
无趣。
姜离腹诽了一句,顺了顺被吹乱的发,毫不留恋,径直离开了。
齐越定在原地,好片刻没动。
直至女子的身影已经完全从他视线中消失,他依旧定在原地,风吹起他高束的马尾,像是黑色的流水,随风而扬。
“齐越。”叶裴华唤他。
齐越回身,重又回到了殿上。
夜已深,主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除却偶遇的一个打更人,姜离再未看见其他。
大半日的功夫,来时被箭矢凿了好几个窟窿马车已经是大变样子,姜离坐在里头明显嗅到了一股铁质金属的味道。
她本就是个夜猫子,来时困顿不已,现在精神十足。
今夜没有月亮,她挑起车帘看了外头一眼,又重新坐了回去,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往车门方向靠了靠:“方钟。”
一个侍从驾着马车,方钟精神高度紧绷注意着四周,听到姜离的声音,猛一惊,回手就要将车帘拽下:“郡主!”
“车帘放下安全些。”
姜离这才感觉到车帘的手感同白日的不同,仔细摸了一把。
好家伙,这车帘夹层里,是密密的锁子扣。
看来白日的事情,的确让齐越有了顾忌,这大半日的功夫,整个马车提升了这么高的武装数值。
方钟是聪明的,但大部时候还是有些耿直,爷吩咐过要将郡主保护好,万万不得再出现白天的事情。
那个杀手跑得很快,早上他跟着跑了三条街还是跟丢了。
“郡主,得罪了。”方钟拽着车帘没松手。
姜离手上没用多大的气力,任由方钟将拽过将车帘放好。
“方钟。”姜离回身背靠在车身上,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郡主有何吩咐。”
“和我聊聊你家爷?”
姜离刻意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似犯了困,实则一双眸子清明至极。
“……”方钟没说话。
“齐越他的五位夫人,都是怎么过世的?”
姜离装作略有疲乏的声音,第一句便准确无误问了关键的问题。
方钟身子不自觉随之坐直,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五位夫人,又是入了侯府多久过世的?”
她太想弄清楚了,她想算算,若是自己,能不能也走一趟这个路子。
车轮骨碌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尤为清晰。
姜离没有等到方钟的回话,没犹豫,伸手再度去掀车帘。
方钟还在绞着脑汁想怎么开口,感觉到身后帘子又一次被挑起,忙不迭伸手去拦:“郡主!”
这一次,姜离用了气力,笑着看向方钟。
方钟没能从姜离手里将车帘拽下,他有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郡主您……”
“聊聊嘛,又不会少你一块儿肉。”
姜离手里力道加重,缓缓将车帘整个挑起,她知道,方钟定是得了齐越的吩咐,要将自己护好。
方钟惊得不行,但是又知道这个郡主天生神力自己是敌不过的:“郡主您快放下,我、我同您说便是了。”
唰——
姜离几乎是在方钟落下声音的一瞬就有了动作,一把将车帘放下,声音自里头传出:“好,你说,我听着。”
面色哭丧着,方钟咽了口口水:
“江陵城中都说侯爷是命格带煞气,有克妻之势。”
“但根本不是这样的。”
方钟语气里明显带了不满。
“侯爷的发妻,是老夫人不喜,重罚过世的。”
“后来的三位夫人进侯府时,正值疫乱,不幸过世。”
“那最后那位呢?”姜离随口一问。
方钟明显停顿了一瞬:“最后一位夫人……因为冒犯了侯爷发妻的牌位,被侯爷处置了。”